十、 有你話溫柔(第3/4頁)



“但是未必一輩子比不上啊!”第一次,方玠回答了她的話,眉間依然有執拗不甘的表情。

嚴靈兒點點頭,眼裏神光一閃,但是隨即低下頭嘆了口氣:“不過,等我有謝姐姐那麽好了,沈大哥也老啦……沒有道理要他等著我長大的,是不是?那不是苦了他麽?所以——”少女驀然笑了起來,眼裏的光芒如同初雪般純真:“所以我現在一邊努力練天心決,一邊求菩薩保佑沈大哥和謝姐姐能夠幸福。”

聽得那樣的話,少年驀然愣了一下,仿佛被什麽擊中心臟,說不出話來。

有時候,眼前這個被他那樣輕視過的丫頭、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他震動,雖然刁蠻任性,可因為有著那樣純良的心地,在看待同樣一件事的時候,不知道比心底陰郁的他高上多少——他竟然還不如她。

“走啦,吃飯了。”靈兒被他怔怔的看了半天,有些發窘,拉了他一下,“吃完了飯,替我看看我練的天心決對不對——嘻,這一年你被封住了內息不能練武,我卻是天天在努力——說不定等謝姐姐他們回來的時候,我已經不比你差多少啦!”

方玠微微笑了笑,擡起眼角——這個二十歲的少年,平日裏也不是不苟言笑,但是無論如何笑、眼底裏總是帶著一絲陰郁,然而此刻、他的笑容卻是明凈的:“小丫頭,我又怎麽會輸給你。”

又是細雨,又是深秋,又是重陽。

湛碧樓上看出去,外面秋色連波,煙雨空朦,水雲疏柳。

系馬垂楊,煙雨中,兩位客人風塵仆仆的走上樓來。小二將上樓的客人迎入座中,覺得似乎有些面熟,不覺多看了兩眼。然而只見其中的女子帶著面紗,辨不清容貌。

“一盒梅花酥,半籠松針湯包。再來幾個熱菜……龍井蝦仁,荷葉蒸肉,蝦子冬筍,魚頭豆腐……嗯,最後來一個蒓菜鱸魚羹。”熟極而流的報出了一堆菜名,帶著面紗的女子掠了掠鬢發,才想起問對面的男子,“對了,沈洵,你要點什麽?”

“一壺明前龍井。”在她對面落座的白衣男子對著小二點點頭,只加了一句。

小二記下了菜名,彎腰再問:“兩位客官,可要聽什麽曲兒?咱們湛碧樓上……”

“珠簾秀還在這兒唱麽?”女子果然是個熟客,不等他說完就接口道,“不知這一年來她又有什麽好曲兒——只管撿她最拿手的,站在簾外面唱來便是。”

小二唱了一聲喏,便退了下去。

“一回來就點那麽多菜,胃口不錯啊。”待得小二退下,沈洵笑了起來,看向面前的素衣女子,“小謝,這次我們真是離開得太久了,要把一年多沒吃的都補回來。”

“嗯,不過——誰付帳?”謝鴻影笑了起來,拍拍桌上的劍,“要不要再比劍來定?”

“人家還在開門做生意,不怕嚇著別人。”沈洵淡淡的笑,然而眼睛看著檐外雨滴,眼底裏也有微微倦意,“為什麽我們每次來這裏、都會下雨?居然就十幾年轉眼過去……”

“一回中原,就感慨諸多——雪山大漠時那種豪情哪兒去了?”素衣女子眼裏陡然也有蕭瑟的意味,卻勉強笑笑。她已年近三十,笑的時候眼角已經有了細微的痕跡:“嚴老伯他們只怕等了我們很久了。快些吃完,我們去鼎劍閣把雪蛤給小玠,也算是功德圓滿。”

“那以後,便去五湖泛舟。”沈洵笑了起來,給謝鴻影和自己倒了兩杯龍井,聽著外面的雨聲,低頭喝了一口,“聽說嚴老伯年末也要歸隱了——大家都別管這糾纏來去的武林恩怨,一起嘯傲山林去罷了。”

“別動。”擡頭的刹那,卻聽得耳邊女子輕輕叫了一聲,然後鬢邊微微一痛。

“你看,都有白發了。”擡起頭來,看見謝鴻影正看著手裏一根半白的青絲,低嘆,“真的,我們得加緊把要做的事交待完——這一生、真是如白駒過隙啊。每年不過來這裏聽聽雨,不知不覺就十幾年過去……”

“看看,還說我感慨良多。”沈洵笑了一下,將她手中的白發奪了,扔出窗外。

“少年聽雨歌樓上……“兩人還正待說什麽,陡然間一縷清歌從外間簾底泛起。那聲音雖然是女子,竟毫無柔媚之感,遒勁滄然,轉折之處隱隱有金石之音。

“一年多不見,珠簾秀居然唱腔變化如此?”低低脫口詫異了一聲,然而聽得那歌聲,謝鴻影的心居然在刹那間就一起沉靜下去,喧鬧的外物陡然已經不存在,耳邊只有檐外雨聲滴落。沈洵也聽見了那歌聲,忽然間,不知什麽樣的情緒泛起,他顧不得在酒樓裏,只是微微俯過身,將手輕輕覆上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