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已別去年秋(第3/6頁)



十年。從陌上初逢的一怒拔劍、到如今長江口的風雨同舟,已經是整整十年過去了。十年裏,他們相互扶持,共同經歷過多少風波,一起抵禦過多少絕望、悲苦、寂寞和榮辱。

十年冰火兩相煎,十年風雨請相攙。十年流落非所恨,十年甘苦與誰言?

“小謝,多謝。”伸手握住身邊女子的手腕,沈洵不自禁地他說了一句——然而一出口、就知道這句話的可笑,兩人忍不住都大笑起來。

外面的風雨越發的大了,小舟晃得厲害。江闊雲低,風雨如嘯,輕舟如同一葉顛簸於茫茫一片的江湖上。船艙裏,畸零半世的兩個人伸手相握,相視而笑。

沈洵和謝鴻影從揚州上岸的時候,看到了來迎接他們的江湖盟人士。

嚴老盟主的一頭白發在風中揚起,目光欣慰卻又遲疑。他的背後、那個明麗的十八歲孫女靈兒撲閃著大眼睛,難掩喜悅,一見從舟中上岸的兩人、立時沖了過去,拉住謝鴻影的手又說又笑,好生歡喜。雖然刁蠻,但嚴靈兒畢竟是個明事理的人,華山絕頂死裏逃生以來,心裏對謝鴻影的感激已是壓過了以往的嫉妒。

“謝姑娘受苦了。”“回來就好。”

各派人士紛紛問候,然而話語裏、卻是不自禁的流露出猜疑——被魔宮擄去幾個月,卻能毫發不傷的返回,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然而天下人知道這位簪花女俠的厲害,又都聽聞了她和沈洵之間的曖昧,一時間卻無人敢出來詰問。

“沈賢侄,你跟我來,有東西給你看。”寒暄過後,嚴老盟主攜了沈洵的手往回走,神色頗為肅穆。沈洵微微一怔,便隨著老人往鼎劍閣中走去。

尚未入內室,沈洵的腳步不自禁一頓,倒抽一口氣——有森冷的殺氣,從內室透出。

“賢侄,進來看看。”嚴老盟主走入房內,回頭招呼,他的頰上有什麽冰冷雪亮的光遊移掠過。沈洵和謝鴻影相互看了一眼,謝鴻影微微點頭。沈洵沉吟刹那,便攬衣跨入門檻,剛走入室內,忽然間身形就震了一下——

只見內室四壁上懸掛著十數把長劍,森冷入骨的劍氣就是由此而來。

“啊?”驚訝的低呼從他嘴角溢出,沈洵急急四顧,不可置信,“這是——”

“這是我們為你準備的佩劍,你看看可有合用的。”嚴累老盟主的眼神定如磬石,拈須微微而笑,“如若都不能合意,我再想辦法。”

“錚”的一聲龍吟,壁上一把長劍已經躍入沈洵手中,白衣男子低首細看,劍光凜冽,照得他須發皆寒,他眉間有掩飾不住的震驚:“七星龍淵?——這不是青城派的鎮山至寶?”

迅速回首,目光掠過壁上如林的長劍:真剛、掩日、斷水……居然每一柄都是極品的名劍!如此多的世間神兵集於一室,難怪即使沈洵、也被那樣的劍氣在門外阻住腳步。

“哪來這麽多好劍?”一把接著一把地抽出長劍細看,沈洵依然不可思議的問。

嚴老盟主只是拈須而笑,眼裏有自得的光:“呵呵,我這二十年的武林盟主之位可不是白當的——沈賢侄,現在天下武林都知道你要和魔宮少主決鬥。這一戰事關武林大局,各派都願將珍藏的神兵獻出供你挑選,以期勝過魔宮少主手中那兩把劍。”

沈洵聽到這裏怔了一下,忍不住苦笑:“我是以個人名義給方玠下的戰書——並無關江湖盟和大光明宮之間的恩怨。這般興師動眾,沈某真是當不起。”

“如今你們那一戰的消息已經傳遍江湖、無人不知——就算是你只是為了個人恩怨而戰,但是方玠一死、群魔無首,必然將鎩羽而歸!”白發蕭蕭的嚴老盟主看著面前的人,眼裏有關切的光,抓住劍客的手臂,“沈賢侄,莫怪老兒我多事插手,你也知道英雄劍的厲害——如今唯一可以與其相抗的紅顏劍也落入魔宮手中,不想點辦法不行啊!你也不想敗給方玠吧?”

“嚴老伯你的好意沈洵心領了。”沈洵點頭嘆息,把最後一把長劍錚然歸入劍鞘,搖搖頭,“可惜,這裏沒有一把劍足以和英雄劍相抗。”

“什麽?”嚴老盟主頹然放開了手,看著四壁上的神兵,沉默片刻,只道,“反正是下月十五——還有十幾天時間,我再令人去找。”

“不必了。”陡然間,一個聲音響起在門外,“用這一把就好。”

沈洵和嚴累驀然回首,看到的是一直站在門外的素衣女子。謝鴻影看著室內滿壁的長劍,緩緩從背上解下布囊,橫捧至面前,褪去了外面的包裹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