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沙洲冷(第4/6頁)



對於外面的各種傳言,阿黛爾卻是不曾得知分毫。

她依舊一夜一夜地沉浸在噩夢裏,不停地夢見那些死人的臉,夢見那個一望無際的血池和紅色的繭。每一次睜開眼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窗台上那一瓶紅玫瑰,嬌艷欲滴。

這是夏日的最後一朵玫瑰了,她想。

當玫瑰凋零的那一天,也就是她的生命之線斷去的一天吧?她握緊了胸口的女神金像,凝視著裏面那個蒼白的少年,祈禱,希望能從這兩者身上找到新的勇氣和庇護。然而,沒有奇跡出現。她的身子一日弱過一日,竟然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雷,你在麽?”在某日深夜,當所有侍女都退去後,她對著黑暗喃喃

開口,叫出了這個保護者的名字,宛若遊絲,“我知道你在。”夜風吹拂過簾幕,室內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只有她的聲音在回響。“羿走了,蘇婭嬤嬤死了……連楚也死了。”阿黛爾喃喃,聲音裏帶著

絕望的灰冷,“那麽多人都走了,下一個走的,就是我了。我甚至能聽到死神的腳步在身後逼來。”“我要死了,雷。”她輕聲喃喃,虛弱無比,“你不用再待在這裏了,

回翡冷翠吧。麻煩你回去跟我哥哥說,我很沒用……等不到他了。”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微,最終消失在空曠華麗的寢宮內。黑暗的最深處,坐在高高屋架上的人俯首望著陷入昏迷的少女,灰冷色

的眼睛裏閃過了一道亮光,戴著白手套的手握緊,捏皺了手心的一封信件。

這些日子,他已經連續給翡冷翠寫了十幾封密報,但卻在今天才收到第一封回信,裏面的措詞嚴厲得令人吃驚——開什麽玩笑啊……這個時候如果回去報喪,西澤爾那家夥一定會發瘋的!

您不愛惜自己的性命,我還愛惜自己這顆腦袋呢。

只不過短短的三五日,外面風雲激變,每一日都有新的變故發生。

大胤熙寧帝和翡冷翠公主的大婚在即,帝都內各方賓客雲集,冠蓋滿京華。然而在此刻,卻忽然傳出了皇帝因為猜忌而賜死長兄的傳言。由於公子楚在東陸諸國的威望,這個消息令所有來賀的使者都有些不安,深以為在大婚前夕出現這樣的事情乃是不祥之兆。

然而頤風園內照舊是朝歌夜弦,一如平時,根本看不出有絲毫的異樣。於是,又有傳言說公子只不過是被皇帝軟禁,以防其趁著大婚作亂,並未遭

到不測——種種傳言甚囂塵上,不辨真假,擾得帝都裏人心惶惶。但是,就在公子楚的身影消失在舞台上的時候,胤國大變到來。大婚前五日,龍首原忽然傳出兵變的消息。在亡國十年後,沉寂多年的越國遺民一夕起兵,沖入了房陵關與守軍展

開激戰。大胤駐守龍首原的趙箭將軍措手不及,沒有等召集齊各部軍隊,就被一名白衣劍客刺殺於中軍帳下,割下首級懸於城上。首領一失,遺民趁機蜂擁而入,占據了軍事要沖房陵關,胤國三萬鐵甲竟在一夕土崩瓦解!

事出突然,不啻天崩地裂的壞消息。然而大胤承平已久,各級官吏各懷心思,擔心如今正當大婚慶典,一旦將此消息如實上報會導致龍顏震怒,便紛紛刻意掩飾,等這個驚天消息傳入帝都時,已經被層層削弱,變成了越國小股遺民作亂、房陵關軍隊正在鎮壓。

而朝廷上各位大臣眼看大婚臨近,即便多少知道一些實情,但因為各自的心思和立場,大都明哲保身地選擇了在這個時候緘口。而熙寧帝最近身體不佳,久未臨朝聽奏,深宮中又是貴妃的天下,這個消息被緊密把守著,更是傳不到皇帝耳畔半分。

於是,喜慶的氣氛依舊彌漫了整個帝都,不曾因為戰雲密布而減了半分。

在一片祥和熱鬧醉生夢死的氣息裏,荒冷的廢園內,卻獨坐著一個冷醒

的人。一個本該早已被埋在了空園黃土之下的人。“呵,房陵關兵變……房陵關!”白衣公子將密報拍在桌上,冷冷微笑

起來,喃喃道,“做得幹脆利落,果然不負我所望。舒駿啊舒駿……那麽多年之後,你果然還是回來了!”身邊的青衣少年原本只是倦怠地靠在梁上,抱著劍打瞌睡,然而聽得此語,卻不禁微微側首回顧,露出了一絲難得的感興趣表情。“四公子之一的公子昭麽?”止水挑了一下眉毛,“那個和我交過手的

人?”“就是他。”公子楚頷首,“果然不出所料,他和宮裏那位有牽連。”“喲,那可是個難得一見的高手!”止水眼睛一亮,從梁上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