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歸墟 第七章、麾戰(第2/12頁)



——百年前,改朝換代之時的那場慘禍,在此刻重新浮現在了城中商賈心頭。

那一場長達數年的戰爭裏,前朝空桑名將西京堅守葉城,誓死血戰,長時間的守城之戰後,城中幾乎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最後,還是懼禍的商賈們暗地裏密議,合謀毒殺守軍、將葉城獻出,以求躲避冰族人的兵禍。

三千禦前驍騎軍,沒有倒在數年的血戰裏,卻倒在了自己守衛的子民手裏。

那一次的兵變之慘,令心腸最硬的人也目不忍視。

百年後,當歌舞升平裏成長起來的一代幾乎忘了戰亂的滋味時,昔日的陰影重忽然之間重新降臨了——這座繁華富庶的城市,再度來到了同樣的十字路口上。

夜色裏的葉城一片寂靜,沒有平日的歌舞升平燈,只有戰雲籠罩。

巡夜的隊伍剛在窗外走過,馬蹄聲得得遠去,苗人少女縮在客棧窗下,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忍不住將窗子打開了一條縫,偷偷探出頭去。而領隊的年輕將領仿佛覺察了什麽,霍地回頭看了這邊一眼,嚇得她立刻縮頭。

[唉,都已經那麽久了,怎麽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啊!]破落的客棧裏,一個少女跺著腳嘀咕,恨恨的看著右手上那枚戒指——藍色的寶石光芒黯淡,一閃不閃。

那笙閉上了眼睛,極力想感知到神戒的鳴動,然而,什麽也沒有。

[到底剩下那個封印在哪裏啊?]她開始不耐煩,四處亂轉,把客房裏的凳子踢得喀喇響,[都困在這裏半個月了,哪裏也去不了,炎汐也不回來,真是急死了人了!]

真是倒黴,本來順著皇天神戒的指引來到葉城,然而不知為何一到了此處神戒忽然就失去了反應,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再無動靜。她沒頭蒼蠅一樣四處找,卻怎麽也不見彌端,不由失了主意。然而炎汐也有自己的任務,這幾日無法陪著她,只是每日裏喬裝潛行出去,每每深夜才回。

在這一段時間裏,葉城氣氛日漸沉重,開始破天荒地實行宵禁,家家戶戶閉門不出,出門也只能看到一條條壁立的街道,根本無從找起。那笙被一個人扔在客棧裏,時刻害怕那些冰族的軍隊會找上門來,又擔心炎汐的安危,提心吊膽的過了好幾日,漸漸情緒有些焦躁。

星海雲庭已經被抄沒了,東西兩市也因為戰火逼近而關閉,這個葉城裏幾乎看不到還有鮫人活動的跡象——炎汐又能去哪裏呢?再這樣耽擱下去也不是辦法……聽說帝都裏頭,那個魔王已經殺了很多人了。

可一定要找出辦法來呀!雖然殺的是冰族的人,但一想到那麽多人同時被殺,那笙就覺得全身發冷,感覺北方吹過的風裏都帶著血腥,令人顫栗。再想起鏡湖之下的空桑人和復國軍,任是她素來沒心沒肺、也不由覺得焦急。

又等了一日,炎汐不見蹤影,她漸漸覺得疲倦,靠著門睡了過去。直到半夜,門吱呀了一聲,外面有人走入。

[炎汐!]她立刻驚醒,興高采烈的跳了起來,[你去哪裏啦?]

夜行人無聲無息地走入房間,扯下了黑巾扔在桌上,輕微吐出一口氣來:[去了巫羅府裏的大牢。]

[啊?]那笙吃了一驚,看到他臉色不虞,小心翼翼,[你……去幹嗎?]

[探監。]炎汐簡短的回答,似極疲倦,[湄娘和很多同族,被羈押在那裏。]

那笙給他倒了一杯茶,近乎討好地奉上:[他們怎麽樣?]

炎汐搖了搖頭,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長長吐了一口氣,沒有回答,仿佛陷入沉思。

那笙從未見他有這種表情,一時間心下忐忑,也不知如何說,只能在他身旁坐下來,托腮看著他,眼珠骨碌碌的轉——這幾天炎汐都不大理睬她了,仿佛有極重的心事,她在一旁看了幹著急,卻什麽忙也幫不上。

[你餓不餓?]她好容易找到了話,[出去了半夜,都沒吃東西。]

[吃不下。]炎汐低聲。

[那麽……要不要先休息?]她陪著小心。

炎汐搖了搖頭:[睡不著——怎麽可能睡的著?]

說到最末,他的聲音陡然提高,一拳擊在案上,霍然擡起頭。那笙被他眼裏密布的血絲嚇了一跳,他重重拍案,仿佛心裏有難以壓抑的殺氣和憤怒,嘶聲:[怎麽可能睡的著?!他們、他們都在大牢裏!我怎麽能睡的著!]

[噓……]那笙生怕他驚動了店裏其他人,連忙按住他的嘴。

炎汐沉默下去,不再說話,只是側臉看著黎明前黑暗的夜空,身子微微發抖。

[海魂川斷裂了——泠音出賣了同族,湄娘受不住拷打而招認,在葉城的所有復國軍都被牽扯進去,埋伏了上百年的海魂川幾乎被破壞殆盡。]許久,他才開口,[我本來是想過去營救他們出來的……可是,守衛太森嚴了,我根本沒辦法帶出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