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辟天 十一、背離(第3/9頁)



他終於認出來那是自己的未婚妻,嘴角浮出了一絲苦笑。

“醒來啊,飛廉!”她在他耳邊大叫,“雲煥快要死了!醒來啊!”

他驀然一驚,喃喃:“你說什、什麽?”

“征天軍團已經攻破了含光殿了!”明茉語音裏帶了哭音,絕望地搖晃著他,“今天日落時,已經有軍隊突破結界了!——他們、他們就快要抓走雲煥了!你……你怎麽還在這裏喝酒……”

“什麽?”飛廉搖搖晃晃地撐住桌子站了起來,神智漸漸清明,“快、快帶我去看看……”

“好!”看到他還能說話,明茉心裏稍微定了定。她轉身出門,然而大醉方醒的人腳下虛軟,竟然連走路都已經不穩,走不了幾步居然就是一個踉蹌。

她在一旁擔憂地看著,隱隱覺得不安。

——飛廉在門閥中素以儒雅溫文著稱,還從沒聽說過這個名門公子有白日酗酒的習慣。如今他這樣,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劍……我的劍呢?”飛廉摸了摸腰畔,下意識地問,“碧,我的——”

語音嘎然而止,他只覺內心發出清晰的一聲裂響,仿佛有什麽東西再也無法承受地驀然斷裂。難以形容的絞痛從深心裏直沖上來,他往前踉蹌了一步,伸臂撐住了窗欞,血氣直沖到喉頭,忽地開口,一口血疾沖而出!

“啊!”明茉失聲驚呼,掩住了嘴看著那一灘殷紅。怎麽了?到底是怎麽了?他為什麽這個樣子?還有……那個和他形影不離的鮫人,怎麽不見了?

“我替你去叫碧過來,”她低聲道。

“不用。”飛廉忽地擡手阻止了她,低聲苦笑,“她走了。”

走了?明茉站在那裏,一時有點發怔。

“那麽,我替你叫大夫過來。”最終,她只低聲說了一句,“你喝得太多了……”

“呵……不用,”他劇烈地喘息,平定著胸臆裏翻湧的血氣,斷斷續續地開口,“明茉小姐,麻煩你……把那邊桌上的花瓶拿過來……”

“嗯。”她一怔,忙忙地過去搬了那個兩尺高的大花瓶過來。

“拿、拿水潑我。”飛廉撐住身子,感覺宿醉後頭痛欲裂,“快。”

明茉愣了一下,然而畢竟是有膽氣的女子,也不再羅嗦,拔掉了裏面插著的花,端起花瓶,幹脆利落地將裏面的水嘩啦一聲當頭潑下!

“哈……”冷水當頭潑下,血氣登時反沖回心脈,飛廉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顱腦為之一清,脫口而出:“痛快!”

他抹了一把臉,轉身便抓了架上的長衣和佩劍,疾步而出。到了門口,仿佛想起什麽,頓足回顧,神色慎重:“明茉小姐,這事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至於你,還是快回家去吧!這是男人之間的事情,女人別多管閑事!”

明茉看著那個落湯雞一樣的貴公子奪門而去,一時回不過神來。

她從未想過她的未婚夫婿、鳳凰一樣高貴從容的飛廉公子,竟然還有這樣落魄狼狽的時候——然而,這種狼狽的樣子,卻比帝都裏任何王孫貴族都高貴出眾。

最終,她一跺腳追了上去:“笨蛋,你才是那個多管閑事的人呢!”

炮聲隆隆,震耳欲聾。每一炮發,整個地面都在顫抖。

硝煙的味道彌漫在空氣裏,讓飛廉恍然覺得是在做夢——怎麽可能?在帝都裏,居然還會聞到這種戰場上才有的味道!這個國家,難道已經混亂到這個地步了麽?

炮聲震耳,他只覺得心也震了起來:那樣巨大的威力……一定是紅衣大炮!

出自智者大人傳下的《營造法式?鎮野篇》,和螺舟、風隼並稱三大利器,鎮野軍團的殺手鐧,威力絕倫,據說僅僅一門便可以洞穿厚達三丈的鐵壁,在建國之初掃並雲荒的攻城略地裏立下過汗馬功勞。

——難道說,為了區區一個含光殿、巫彭元帥居然動用了戰爭裏才用的一切手段?

飛廉在朱雀大道上飛奔,逆著那些被疏散的人流,心急如焚。那些居住在禁城東北角的貴族們匆匆而出,略帶驚慌地相互交頭接耳,交換著訊息——

“含光殿那邊到底怎麽了?怎麽忽然增加了那麽多軍隊?”

“聽說是聖女雲燭護著弟妹負隅頑抗,不肯從命呢!”

“什麽?她居然敢違抗智者大人和元老院的旨意?”

“是啊,你沒看軍隊都包圍了含光殿快兩天了麽?聖女雲燭也真的有點本事——連征天軍團和紅衣大炮都調過來了,卻還剛剛打開一個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