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二 一江春水向東南西北流

《結局》是十八歲時候的作品,那時是在馬來西亞、霹靂州、美羅埠,成文之後,寄到台灣顏元叔、胡耀恒主編的《中外文學》去,意外的給發表出來,真個欣喜若狂。《中外文學》是繼夏濟安、夏志清等刨《文學雜志》、白先勇等創《現代文學雜志》之後,當時台灣現代文學的大本營,在那兒發表學術論文和創作,甚受注意和重視,編者與作者,絕大多數都是教授級、博士級、系主任級、院長級等“超級人物”,初出茅蘆、不知天高地厚的我。能在那兒發表作品,而且還是武俠小說,絕對是一個意外之喜(這之後,我又在《中外文學》發表了不少作品,“武俠詩”尤多。)

記得小說刊出來之後,文章中還有一個錯外:那就是把“四月初四”寫成“三伏天”,結果,一位頗負盛名的老教授即投書“中外”,勉勵之余,還指出我的謬處,我便在出書時作出了改正(見七七年“四季版”之《鑿痕》一書)。坦白說,能“驚動”這等人物有教於我,我是不勝榮幸的。那時的我,中學尚未畢業,而《中外文學》之前之後,都沒再刊登過“武俠小說”。無獨有偶,陳慧樺主編的《現代文學》雜志,也發表了我另一篇武俠散文;《迷神引》,更早些時候,馬來西亞最“老字號”的純文學刊物:《蕉風月刊》,也發表了我的“武俠極短篇”:《刀》。這都是約莫在七零到七二年間(十六到十八歲)的事。

後來,我把四千字的《結局》在十年後重寫了一次,便是九萬字的《殺人者唐斬》。

《雪在燒》是八六年的作品,刊登在目前仍在出刑、是繼《中外文學》後台灣純文學的具代表性的刊物,《聯合文學》中。那是武俠評論名家、“聯經版”《近代中國武俠小說名著大系》的主編葉洪生先生代約的稿,其中有一段趣事是:發表之後曾志偉喜歡這篇名,把它“借用”了,拍成一部以台灣鄉村為背景的電影(內容與我無關,與我作品也無關).由譚家明執導。為些事。朱延平還特別找我喝茶、請我吃飯,讓我多交了幾個好朋友。

“去年九月,台灣《聯合報》繽紛版主編馮曼倫約稿,我因適逢是最忙的一段時間,至今年三月才能執筆,既然遲交了,就決意寫一篇比較‘像話’的作品給她,於是為‘雪在燒’續寫‘戰僧與何平’”。

常在文中提到或強調寫作年份和歲數,當然不等於向讀者宣布自己如何‘天才橫溢’或‘驚才羨艷’,因為就算十五歲便寫出絕才巨著,三十歲反而成了“小時了了”,也大有人在。雖然多年來都為把武俠和文學的結合而盡力及努力,但如果一心以為自己的作品就是文學加歷史,只怕萬一進不了文學史,卻只吃了文學屎。年齡跟作品好壞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關系;但依據年齡和寫作年份、背景與環境,對常看和長期看我小說的讀者而言,比較可以了解其間的脈絡相承,進而對文字所流露的心態和意念,也更加可以進一步掌握和體會。

創作的心路歷程對一個作者而言絕對是重要的,要不然,一江春水向東南西北流,那麽幾時它才能匯合百川、注入大海不回頭?

稿於一九九0年三月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