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白骨祭壇

……

無咎拎著魔劍,踏著白骨的階梯慢慢往上。

他動身之際,回頭一瞥。

遠處的角落裏,妙閔兀自倚靠著石鼑,低頭閉目,一個人靜靜打坐歇息。他方才所說,真假幾何?

而不管真假如何,那個老頭與妙山的不合卻是早有耳聞。尤其當年祁散人遭難之時,妙山乃是在場的唯一一人。況且妙山與妙源始終淩駕於其他幾位長老之上,野心可見一斑。如今想來,妙閔的敘述倒是與傳聞相符。如今妙山突然翻臉偷襲,無非想要找到神劍,最終只怕是難以登上骨塔,只得匆匆離去。不過……

無咎琢磨著妙閔的話語,依然覺著疑點多多,卻又無從追究,索性不再多想。

這萬靈塔內究竟有沒有神劍,片刻之後便見分曉。倘若白骨塔上也是無跡可尋,只能去那八尊石鼑之中查找。假如最後還是一無所獲,又該如何是好呢……

“喀嚓——”

許是落腳太重,一截白骨從中折斷。

無咎閃個趔趄,急忙提起小心。

此時的他,已站在骨塔的當間。低頭俯瞰,層層疊疊的白骨觸目驚心。擡頭仰望,旋轉的天穹下依然是白骨森森。恍惚之際,自己也成了一具骸骨,沉寂在光陰的永恒中,化作一截冰冷的階梯,只為了通往那縹緲的天宇……

無咎尚自心緒莫名,又不禁神色一動。

一道淡淡的氣機從腳下碎裂的白骨中幽幽飄出,旋即在半空中浮現出一團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之中,似有一頭背身雙翼的怪獸在原野中奔馳……他遇到了同伴,誕生幼崽,一家三口相依相伴……當他與同伴相繼老去,成為白骨,他的孩子已成為他的模樣,繼續在天地間自由自在。那仿如就是另一個他,或者說是他的精血神魂在延續……他又找到同伴,繁衍後代。如此生生不息,或將傳承永遠……突然山崩地裂,好似天劫降臨。他無力抗拒,只能昂首怒吼,最終陪同家人,一起變為骸骨……

當光芒緩緩消失,幻象隨之蕩然無存。

無咎的嘴角一咧,輕籲了口氣。

方才的幻象倒也有趣,即便那怪獸死了千年萬年,哪怕是碎骨成灰,依然執念不滅。他只想陪伴家人,繁衍後代,坦然面對輪回,以有生的年月,在空曠的原野上自由馳騁。而如此簡單的執念,在天地浩劫降臨之際亦將不復存在。於是他憤怒,他咆哮,卻又無力回天,只余下一絲精魂,在夢想的荒原中徘徊……

無咎想到此處,搖頭自嘲。

不知怎地,愈發的多愁善感了!

而自己原本就是一無所有,又何必患得患失呢!不,自己還有紫煙……

每上一步,白骨階梯便“吱呀”一聲。仿佛呻吟,又似哀鳴。好像成千上萬的魂靈,在傾訴著曾經的苦難與厄運。四周依然陰風陣陣,平添幾分寂寞仿徨的徹骨寒意。

須臾,百丈的骨塔到了盡頭。

一個尺余厚、兩三丈的白玉石台出現在眼前,還有一個圓圓的石鼑擺放在正中央。

無咎踏著最後一層階梯,慢慢停下腳步。他眼光掠過白玉石台,沒見異常,微微愕然,隨即轉過身來上下打量。

骨塔之上,雲霧天穹,好似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

而雲霧匯聚的穹隆,依然在翻湧旋轉著,仿佛無數的魂靈掙紮不息,又如光陰的河流在浩浩蕩蕩。

就此看向腳下,則是萬千的白骨。

層層疊疊的骸骨,猙獰乖戾的骷髏,以及白骨堆砌的階梯,豈不正是曾經走過的路?是不是唯有踏著死亡,越過亡靈,方能登頂,最終抵達這白骨的巔峰?

或者說,那是成就巔峰的唯一途經……

無咎默然片刻,搖了搖頭。他沖著尚在原地歇息的妙閔投去遙遙一瞥,轉而看向身後。

面前的白玉石台,應該就是祭壇所在。空蕩蕩一覽無余,唯獨那尊圓圓的石鼑透著幾分古怪。石鼑頗為小巧,不過三尺來高,四五尺粗細,外觀沒有異常,鼎口卻是幽暗不明。

那石鼑之中,不會又是裝著汙血吧?

而既然到此,且查看一二。卻不知神劍藏於何處,只怕要另行找尋……

無咎想著心事,擡腳踏上白玉祭壇。而雙腳前後落地的刹那,他不由得身形一頓。與此同時,祭壇微微一震。或是無意中觸動了禁制,隨即一層怪異的氣機籠罩四方。他尚自驚訝,所持的魔劍脫手而去。緊隨其後,又是四道劍光透體而出。

眨眼之間,五道小巧的劍光竟是圍繞著石鼑旋轉起來……

無咎又是意外,又是驚喜。

當他踏上祭壇的瞬間,那一絲熟悉的氣機,竟由隱隱約約,驟然變得強烈起來。而體內的四把神劍便如受到召喚,頓然歡快靈動。毋容置疑,此處藏著第六把神劍。之所以難以找尋,皆因禁制阻隔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