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如夢令 第二十七章 不死不活

張翼軫在空中飄蕩片刻,卻聽玄真子冷冷說道:“還不下來!”

“中脈之術乃是助你脫困之用,可不是用來在此死絕之地飛天遁地,若是如此,我隨便傳一個法子便可讓你禦風乃至禦空,不過初得些許神通,不用這般興奮莫名!”

張翼軫被玄真子喝破興奮,只好悻悻返回地面,一臉愧然,沖玄真子施了一禮,一言不發,撿起斧頭便又用力砍伐起樹木來。

這一次,張翼軫心神沉寂之時,並無所悟,只是隱隱感覺,體內的中脈更加精純,其內生生不息的死絕之氣也更加順暢。

如此這般,砍了半個月柴,張翼軫已然可以做到心神外馳,手下不停,砍伐之際便是練功之時,伴隨著砍伐的“奪奪”之聲,體內中脈慢慢地擴展到拇指粗細,便再難寸進。

自從張翼軫跟隨玄真子修習中脈之法以來,堯娃便又回到天邊化成太陽,而那風伯和土伯也不知遁到了何處,不見蹤影,便連玄天子和玄問子也從未出現。張翼軫也不好多問,此處古怪之處甚多,既然主人不提,他這個不速之客自是少問為好。

這一日,張翼軫正要提起斧頭上山砍柴,卻聽玄真子說道:“時日已到,翼軫,你中脈已通,是為不死之身,今日你便隨老窮酸前向他處,修習不活之法。先修不死,再學不活,不死不活。方可脫困。”

張翼軫心道這法術倒是神奇得很,只是名字叫得恁是難聽,不過若是細心一想倒也名符其實,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天道,其實也在不死不活之境。

正要開口相問何時動身,忽然眼前景色一變,茅屋依舊,湖水依然,只是眼前人卻變成了玄問子。這般神乎其神的法術,倒令張翼軫一時難以適應突如其來的變幻。愣了片刻才急忙揖了一禮,說道:“如此就有勞玄問子前輩了。”

這玄問子卻不同於玄真子的寡言質樸,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風雅之味,點點頭道:“翼軫,我與老匹夫卻是不同。他偏愛體悟,我則獨愛咬文嚼字。計較字面功夫。老匹夫一向自得。認定修行必有切身體會才可感而後悟,我卻不以為然。修行一道,可由風入門,由土入門,由水入門,等等,不一而足,甚至還可以睡入門。所謂十萬八千法門。因人而宜。”

“書法一道,凝神沉思。全神貫注於手腕之上,方寸之間,萬物不染我心,萬事不入我眼,只留眼前筆走龍蛇之舞,龍飛鳳舞之形,盡情於揮毫之際,只亮心中三寸靈台。如此日薰夜染,終會學有所成。”

呃?張翼軫一愣,玄真子不是說讓他前來向玄問子修習不活之法,將死絕之氣引入正常經脈之中,為何玄問子前輩開口所談卻是書法?

張翼軫正要問個明白,卻見玄問子一揮手,光芒一閃,眼前的石桌之上平空生出筆墨紙硯,整整齊齊地依次擺放。

玄問子也不說話,左手提起右手衣袖,右手提筆在手,略一沉思,運筆如風,刷刷刷點點勾勾之間,便寫一篇有若天馬行空的草書出來。書寫完畢,將筆隨手一扔,毛筆便隱入空中不見。

玄問子將書法提在手中,滿意地欣賞了數遍,交給張翼軫說道:“拿去參詳一月,一月之後,我再來考你一考。”說完,也不等張翼軫問話,一閃,便消失不見了。

張翼軫無奈搖頭,這玄問子前輩方才開口講解,還以為他會長篇大論賣弄一番,不料只說了三言兩語,留下一副書法便不知去向。說是讓他參詳,也未明說從何處下手,要從中參悟出書法之道還是修行之法也不得而知,前輩高人,行事向來是這般高深莫測麽?

只是玄問子前輩既然交待下來,豈有不聽命之理?張翼軫只好安心坐下,手捧玄問子的書法仔細端看。只是看了半晌,只見一團亂麻,連一個字也不認得,不由哭笑不得。

雖是他並不深知書法之道,但不管行書也好草書也罷,既是書法,也總是有個章法可循。這玄問子的書法初看之下猶如天書,密密麻麻連成一片,若不細看,便如一群螞蟻覓食,亂成一團。硬著頭皮細心再看,仍是感覺雜亂無章,說是書法,不如說是小孩塗鴉來得真如是靜心觀看了半晌,張翼軫只看得眼前一團烏黑,仍未從中看出有何玄機,不免灰心,心道莫非玄問子前輩有心戲謔自己不成?隨手亂塗一氣,讓他無法參悟出其中深意,借此好嘲笑他一通?轉念一想又覺終究還是自己想法幼稚,這玄問子前輩不定是如何了不起的人物,怎會閑來無事拿他消遣,定是他修為不夠或是耐心不足,沒有體會其中真意才不得其解。

張翼軫收斂心神,摒棄萬念,一心沉浸於書法之上,不多時只覺身心大安,再過片刻便驀然一怔,愣愣呆住。眼前的黑亂之上,隱約間有一道白線蜿蜒其間,白線猶如活物一般,在黑亂之上四處遊走不定,張翼軫隱隱中覺出此白線行走路徑似乎見過,心念閃動間又未想個清楚,只是任由心神緊隨白線飄走不停,一時三刻間,便來來回回走了不下幾十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