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永不沾指

龍鷹暗贊自己有先見之明。

看眼前宇文朔和乾舜與李重潤的“過從甚密”,知道北方世族是將他們的未來,寄托在這位未來的皇位繼承者身上,稍清楚點情況,便知李顯難成大器,關鍵在如何阻止韋妃重施武曌的故技,唯一的辦法就是剪除武氏,孤立韋妃,再以李重潤為中心,建立無名但有實的治國集團。如果李顯仍盲目的忠於惡妻而非大唐,以宇文朔般有膽識謀略者,可憑手上實力逼李顯遜位,讓與兒子。

李重潤也樂於與北方世族親近。

自大唐立國,四大門閥裏的李閥、宇文閥和獨孤閥關系密切,維護的是同樣的利益,矛頭對外。李顯和韋妃為兒子選未來的太子妃,選的是獨孤閥的美女獨孤倩然,正是延續三閥間通婚的風氣,高門對大族。從這個角度去看,獨孤倩然若嫁入皇宮,是她為家族犧牲的一宗政治交易。

北方世族復興的希望,系乎李重潤身上。

李顯即位的一刻,各大勢力的矛盾,將浮現出來,由暗轉明,激烈之處,將不遜於武曌漸進式的奪權。

李重潤一行三十多騎,朝他們緩馳過來,他們則避往道旁,勒騎致禮。

可以想象,如非有龍鷹在暗裏主持,符太絕不讓路,大搖大擺的與對方擦身而過,當然不致敬禮。

比較起來,台勒虛雲的手段比宇文朔靈活多了,亦從而看出他的高瞻遠矚。

台勒虛雲要操縱的是全局,不像北方世家的得其一偏。

在台勒虛雲眼裏,只得兩類人,就是可操控的和不可操控者之別,敵我分明。

通過滲透武三思和韋妃,投他們的所好,壯大這對狗男女,左右他們的想法,因而達到操控李顯的效果,又不會惹人生疑,策略高明。

二張兄弟亦不能幸免,看準他們沒有主張,又為自保不住延攬人才,台勒虛雲派出的奸細可輕易混進他們的集團內,為他們籌謀獻計而得重用。“南人北徙”之事可窺見端倪。

不過目前哪一方占優,仍是言之尚早。

北方世族雖失於偏,沒法總攬全局,亦得之於專,只要能全力保著李重潤便成,他是未來太子合法的繼承人,又沒有能影響他的惡妻,自然得到朝臣的支持。一旦養成獨立自主的性格信心,韋妃始終名不正、言不順,料非是李重潤的對手。

大江聯面對的變數太多了,當計算最拿得出來見人的“河間王”楊清仁,便不得不將相王李旦算在其中。

論各方面的能力,李旦連比較的資格都沒有,卻曾當過太子,當過皇帝,乃李顯親弟,且不受懷疑,北方的世族和朝臣對他沒有戒心,雖說若李顯有什麽閃失,繼承權先落到李顯諸子身上,然後才輪到李旦,但至少比楊清仁這個皇族的“遠房親戚”有資格多了,這方面輪到楊清仁沒法相比。

故此台勒虛雲一方似強實弱,問題在於不論武三思或韋妃,均不得人心。

楊清仁聲譽雖高,卻限於皇宮、朝廷和白道武林,他從沒當過官,沒做過什麽事,民眾根本不認識他。

李重潤的目光落在符太身上,立即射出厭惡神色,別頭不再望他。

宇文朔和乾舜神色如常,前者還頷首和符太打招呼,兩人對符太身旁的“十九鐵衛”表面上不露特別注意的姿態,但豈瞞得過龍鷹,曉得兩人均暗生懼意,沒想過女帝手下有這麽多一流的高手,像“龍鷹”,他們便沒法憑觀察摸到他的深淺。

符太則目露邪芒,幸而他心情大佳,對李重潤不友善的目光視如無睹,還以陰惻惻的邪笑,回應宇文朔的“問好”。

李重潤的從人都不敢和他們對視,因一眼瞥見他們全屬女帝的親兵系,是開罪不得的惡爺,敬而遠之。

李重潤一眾在前方轉入直通萬象神宮的禦道,結束了兩方人馬的相遇。

眾人繼續行程。

符太向龍鷹笑道:“我手癢了!”

龍鷹嘆道:“是靜極思動嗎?李重潤右側的就是那個宇文朔,此人沉穩大度,很難激怒,現在仍是他韜光養晦之時,怎肯與你動手較量。目下小弟已被認定為聖上的人,你更身份曖昧,不單為小弟一系,且是被聖上包庇的大明尊教余孽。在他們眼中,你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妖人,何況獨孤家遭滅門之禍的賬已全算到貴教去,你怎都脫不了關系,故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白嗎?”

符太苦笑道:“做人縛手縛腳的,尚有何人生樂趣?”

龍鷹微笑道:“你的樂趣正在河的對面等待你。來!跑快點!不然遲到哩!”

符太長笑一聲,催馬增速,一行二十騎,順著西北風,奔出皇城的正大門。

在這個偉大的都城縱情奔馬,令龍鷹記起以前的美好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