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引敵之計

龍鷹黃昏前離開貞女綠洲,朝東縱騎飛馳。雪兒奔蹄沙地,不但不以為苦,反興奮雀躍,不住嘶鳴。

自然而然,他將從虎義處學來有關雙峰駝的認知,用在雪兒身上,監察它吃喝充足後排汗、儲水和氣力損耗的情況,與駝兒比較。在上一次的西域之行,雪兒馱著他一口氣撇掉乘駱駝的追兵,其中還有視荒漠為家園的秘人在內,表現出驚人的生命韌力。那時一切理所當然,現在則曉得雪兒的體質結構,該與凡馬有異。經過他多年的改造後,雪兒變成了馬中的絕頂高手,只要能重演它在塞外東北山原一夜間載著他橫跨數百裏,到契丹人新城行刺盡忠的雄姿,他有信心憑快馬將往黠戛斯的時間縮減一半。

在廣闊無邊,由大小山脈、荒漠、半荒漠、礫質沙漠、石質沙漠、裸巖、綠洲、草原、河流和湖泊綜雜而成的西域,他和雪兒是天作的絕配。

虎義藉逆風先一步嗅到敵人,令他們避過大禍的事,仍是印象深刻,對其他人來說,知道此法仍作用不大,但對龍鷹來說,等於從女帝處學得“萬物波動”的心法,能盡展他比常人靈敏百倍的嗅覺功能,以之察敵。故而他看似只懂全速奔馳,其中暗合法度。

精兵旅留在綠洲的一段日子,亦不是閑著,除讓傷者有足夠的復元時間,布置防禦,還會日夕演練,讓吐蕃、大周兩軍進一步融合,操控馬群、駝群,雖只是千多人,但高手如雲、能人如雨,且千眾一心,當全旅力量發揮盡致時,肯定可像當年回紇的菩薩般,以五千之微,破突厥人十萬之眾,創下千古傳奇。

可惜風過庭和月靈將神鷹留在鷹窩,讓它安享家鄉和親族子女之樂,否則精兵旅多了雙天上的眼睛,更能如虎添翼。不過只要尋到他心愛的秘女,憑她的獵鷹,可補此憾。

思索間,雪兒踢著塵土,遠離綠洲十多裏,黑夜降臨大沙海,寒風呼嘯,炎火被風寒替代,龍鷹生出與雪兒血肉相連的感覺,察視到它的毛孔天然收斂,體溫不降反升,確是異乎尋常。

大沙海和東面草原的交界,為礫石地和丘陵,離綠洲只大半天的快馬,礫石丘陵區帶寬約五十裏,阻隔了沙漠的風沙,雖仍非常幹旱,但情況已好多了,地表上零星分布著各種沙漠植物,接著是幹草原沙地,然後方抵達綠草如茵的草野。不過記起來時漫天風雪的情景,草原現該是冰封雪掛的景象。

氣候愈嚴峻,對他和雪兒當愈是有利。旅人絕跡的天地,正是他們的樂土。

就在此時,隨風送來一陣若有若無、卻非常熟悉的氣味。龍鷹立即心中喚娘,催騎增速,朝氣味傳來的丘陵區飆去。

今次的旅程,他是以速度為唯一考慮,留下接天轟和烏刀,只帶折疊弓、飛天神遁、兩筒箭,還有一袋鹽,雪兒跑起來更是輕松自如,達至速度的頂點時,龍鷹耳際生風,頗有騰雲駕霧的痛快和刺激。

丘陵區初時只是地平的一條黑線,不到半個時辰已現出起伏之勢,他感應到有敵人在丘陵區的邊緣,放哨監察這一邊的荒漠,心叫好險,忙伏在雪兒背上。

他穿的羊皮外袍是棕灰色,雪兒又是渾體黑毛,加上驚人的速度、大漠的風沙和黑暗,除非奔至近前,對方即使眼睜睜地瞧著,亦要視而不見。何況對方心裏留神的,該是大批的騎隊,怎想到單人孤騎,從深黑的沙漠奔出來。

對丹羅度這個新崛起的突厥大帥,確不可低估。

那邊廂敗軍退至,這邊廂他的主力大軍已推進至丘陵區邊緣,離貞女綠洲只一天馬程。

突厥軍二萬兵,分五處紮營,營地間距離頗遠,主營居中,呼應其它隔著山丘的四個營地,高處均有以毛氈由頭蓋至腳,只露一雙眼睛的哨兵在放哨,要瞞過他們是該沒有可能的,但怎難得倒魔門邪帝。

這是個牛駝牛馬的快速部隊,做好了一切進沙漠的準備,要盡殲龍鷹的精兵旅是不可能的,可是若目的只在將精兵旅逼得逃離綠洲,卻是綽有余裕,當然以丹羅度的才智實力,必尚有後著。

龍鷹嗅到的,是火油毒煙彈的氣味,最令他駭然是中營還放置著十多台投石器,這批能做攻城用的厲害武器經過了改良,輪子特大,比常見的投石機較小,當然更是輕巧,可由駱駝拖拽橫過沙漠。

龍鷹憑靈應上丘下丘,穿越崗哨,抵達一處可俯視中間主營的丘陵頂:心中慶幸之情,實無法以言辭來表達。

眼下的營帳橫亙逾半裏,分作十排,烏燈黑火,不見人影,不論如何了得的高手,在這冰寒的天氣下,亦要乖乖躲進帳內避風睡覺。換為在草原上,他休想得此良機。

雪兒雙目閃動著興奮好奇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