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今夕何夕(第2/3頁)

“龍鷹!龍鷹!到朕這處來。”

龍鷹登時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曉得不是夢境,而只看她能透墻穿壁的把聲音送進自己耳內,光是這個能耐,已是獨步天下,無人能及。

龍鷹來到院落間的園林,夜空星羅棋布,偌大的院落杳無人跡,只有洛水在遠方流動的響音,寂靜得不合常理。

“篤!篤!篤!”

敲打木魚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龍鷹循聲尋去,穿過一片竹林後,一座宏偉的佛堂赫現前方,在佛堂透出的燈火映照下,堂外擺設齊腰高的爐鼎內插有三炷巨香,煙氣彌漫堂前。

堂門左右昂然立著兩座天王力士的石雕像,高大威猛。

木魚聲悠然從堂內傳出。

龍鷹硬著頭皮進入佛堂,做好一切心裏準備,有什麽不對勁立即有多遠逃多遠,逃不了只好認命,就在他右足踏上登堂第一道石階觸地的刹那,木魚聲同一時間收止,然後他看到她。

毫無困難地認出她是武曌,因為太平公主至少有五、六分肖似她。不過武曌橫看豎看,只像是公主的姊姊,且年紀不差太遠。如此駐顏有術,龍鷹大開眼界。公主繼承了她一雙斜飛入鬢的鳳目和撩人遐想的身型體態,卻欠了她帶著濃重滄桑感的風華神韻,正凝視龍鷹的眸神異采懾人,內裏似糅集某種澎湃而又壓抑的感情。

她盤膝坐在一個蒲團上,素白貼身便服,容色蒼白,沒有半點脂粉飾物,黑發挽上結髻,玉頸修長優美,眼皮竟有點紅腫,似是剛哭過來。縱然如此,仍不露絲毫衰老之態。身後是尊金碧輝煌的釋迦牟尼坐佛,高達兩丈。佛台上點燃一排九盞燈,燈火將她的影子投往前方,古佛女帝,情景詭譎。

自結魔後,龍鷹最明顯的進步是感官上觸角和靈敏度的提升,令他擁有以前夢想不到的超凡能力。只是聽覺和嗅覺,比用眼睛去看更清晰。生命的所有秘密宛如一個個的鎖,而魔種則是開啟這些鎖的鑰匙,可是佛堂內的女皇帝卻是首個他沒法打開的鎖。

嗅不到任何氣味、聽不到任何聲息,完全感應不到她、掌握她。她仿佛坐在那裏,但卻只是徒具形相的幻影,如此魔功,確臻出神入化的至境。

龍鷹看得遍體生寒。

“賜坐!”

他頭皮發麻的進入佛堂,見到離她五步許處放置了另一個蒲團,只好就蒲團學她般盤膝坐下,心忖此時的她活像暗夜裏出沒美麗尊貴的厲鬼,隨時可追魂索命,逃都逃不了。

武曌容色一黯,俏臉現出一閃即逝不可名狀的哀傷,似是憶起生命中某段令她神傷魂斷的往事,輕柔的道:“冥冥之中,自有主宰。龍先生或會奇怪為何仙居院內不見有人,事緣今天是朕一個至親至愛尊長的忌日,每年今夜朕會獨自靜處。她的恩情朕永遠報答不了,唯一可以做的是完成她將天魔策十卷收歸於一的心願,龍先生願助朕玉成此事嗎?”

她說話的聲音低沉溫婉、悅耳動聽,不含絲毫威淩天下的氣焰,且有種滄桑歷盡,娓娓道來的感染力,本身已教人難以拒絕。

龍鷹沒想過她竟會對自己如此客氣,且帶點央求的味兒,不過如果自己斷然拒絕,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若她所言屬實,今夜的會面確巧合至令人心寒,難怪她說冥冥之中,自有主宰。

恭敬答道:“聖上著小民何時動筆,小民何時動筆。”

事實上他是有恃無恐,只要不將向雨田的批注一並默錄出來,包保武曌練不成種魔大法。同時生出奇怪的感覺,身處的佛堂宛如武曌於宮闕的繁囂之外,犁耕出自己幽秘的凈土,只有在這裏,她方可做回真正的自己。

武曌露出猶如射破陰雲一抹陽光般的笑意,頓然令她的花容生動起來,顯露醉人的風采媚態,欣然道:“如此朕必以國賓之禮待先生。當朕看通大法,說不定可以為先生解去迫在眉睫之前的大禍。”

龍鷹不解道:“大禍?”

武曌悠然道:“先生可知因何會暈倒於殿外?”

龍鷹心中大懍,驚的不是什麽臨頭大禍,而是從蘇醒過來後,武曌占盡先機,掌控一切,要他往東便東,往西便西。

迎上龍鷹詢問的目光,武曌道:“仙胎魔種,天性相克,勢不兩立,其間沒有絲毫轉圜余地。想不到端木菱那丫頭年不過二十,竟練成劍典的仙胎,上臻劍心通明的至境,毫無疑問是繼師妃暄後靜齋最出色的高手。勿被她潔美如仙的表象所惑,這是仙胎功法有諸內形於外的現象,事實上她的人如劍般鋒利。當時她的仙胎觸發了你的魔種,由於史無先例,她一時尚未能掌握發生什麽事,可是只要她進入禪定,她的慧心會令她明白過來。”

龍鷹咋舌道:“她會殺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