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 灰色

蜜雪兒的父親是典型的老白男，壯碩，固執，傲慢，掌握莫大的權力，既靈活又冷酷。但對中年得女的他來說，這世間沒什麽比蜜雪兒更重要了。

“今天開會前，國務卿對我說：‘嘿，喬治，你是不是又坑了那幫墨西哥人？’”

餐桌前，老頭切了塊法式鵝肝塞進嘴，順便講講自己工作中的趣聞。他說的眉飛色舞，蜜雪兒只有當個乖乖女，靜靜聽的份。

“我對國務卿說：‘你這老狗是在誹謗，我明明是在打擊犯罪。哈哈哈……’”老頭的聲音低沉有力，就是那種肆無忌憚的人。

老太太在旁邊聽丈夫的笑話，等晚餐快結束，適時的說了句：“喬治，你的寶貝現在有點困擾，她需要你的幫助。”

“是嗎？”老頭當即放下刀叉，喝了一口葡萄酒清清嗓子，用餐巾擦了擦嘴，擺出正經臉朝女兒說道：

“美麗可愛的小天使，華盛頓最有能力也最受人尊敬的老喬治隨時為您服務。請提出要求吧，我迫不及待想要完成它。”

“爸爸。”蜜雪兒搖動雙肩，撒嬌般拖尾音，“你能不能認真點？我不是小孩子。我只是有些困擾，覺著自己也許犯下了錯誤。”

“人人都會犯錯。”老頭一攤手，看看妻子，又看看周圍的仆人，“我們是主的羔羊，天生就不完美。上帝會原諒我們的，對不對？”

旁邊的仆人全都點頭，心裏卻都在想：“是啊，上帝是會原諒。但老喬治你卻很少原諒。你才是真正的老狗，一口爛牙能把任何對手咬的鮮血淋漓。”

蜜雪兒低下頭，“如果我作為CIA的職員，私下卻去會見敵對方高層，並且與之達成合作協議呢？”

“這是你勇氣的表現。”老頭很肯定地說道，“除了你，誰有這種膽略承擔如此重責？但我必須要說一點，這確實非常危險，以後行動前必須通知我們一聲。”

蜜雪兒乖巧的點點頭，“那麽我這麽做不算叛國嘍？”

啊……老頭撓了撓自己稀疏的頭皮，沉默了半分鐘才再次開口：“孩子，你確實長大了。我不可能永遠守護你，必須告訴你一些生存技巧。”

蜜雪兒瞪大眼睛，認真的聽。

老頭繼續道：“這世界上所有國家的高層都是緊密相連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比如說利比亞的卡紮菲，他把子女和財產放在歐洲，但這不妨礙他跟歐洲時常鬧別扭。

又比如俄羅斯的寡頭們喜歡跟我們國會的議員保持聯系。中東的狗大戶把數千億美元的國家資金存在西方銀行。

國會的老狗們更是把自己的觸手伸的到處都是。這世界的掌權者構建起一張緊密的網，彼此相連。

你可能看到兩個國家猶如死敵，在輿論上罵戰不斷。可兩個國家的高層卻時刻互聯，確保事態在可控的範圍內。比如我們跟古巴，跟前蘇聯。

這是高層的狀況，在具體執行層面上更是如此。比如你曾任職的CIA。為了賺錢經費，CIA自己就在幹這違禁品走私和出售情報的事。

又比如我們的海外駐軍，將軍們為了退休後有個美好的生活，低級軍官為了退役後過的舒服，防務承包商為了賺取超額利潤，他們幹了很多非法的事。”

蜜雪兒小口微張，好半天後低聲道：“我聽說過這些事。”

老頭卻搖頭，“不，孩子。你了解的只是冰山一角，很多邪惡和醜陋之事不適合擺在台面上講。哪怕你極盡想象也無法估量罪惡本身。

對於這些罪惡，國會的議員們不知道嗎？知道的。有人去查嘛？不能說完全沒有，但被調查只是極少數。

我再舉個例子，美聯儲自打成立以來就從未被查過賬。而美聯儲是發行貨幣的，那裏面的漏洞大到沒人敢碰，大家都視而不見。”

話題談到這，老頭朝餐椅上輕輕靠下，選了個舒適的位置，說道：“我在陸軍幹過，在CIA幹過，在國防部幹過，我見過很多正直的人。

那些家夥往往從底層爬上來，大多在中層崗位幹一輩子，年齡大了拿點微薄的退休金，平平淡淡過一生。

要麽他們就成為替死鬼，在層出不窮的陰謀詭計中被犧牲掉，連姓名都封在档案裏，要過五十年才解密。

蜜雪兒，我的寶貝，我的小天使。我不希望你太過正直。這不好，真的不好。

你不能有政治潔癖，不能有道德幼稚病。我們得承認復雜的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人性更多是灰色。”

講了長長一段，老頭喝點酒潤喉。老太太在旁邊點點頭，“蜜雪兒，你父親說的很對。這世界更多運行在灰色狀態，所以我們得時刻小心。”

蜜雪兒爭辯了一句：“萬一對手因為我們的合作變強了，轉而威脅到我們，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