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先禮後兵

房門被重重地摔上了。

阿斯克半張著嘴，看著房間裏的眾人。

奧托皇帝失魂落魄，酸蝕之龍表情漠然，空想之龍捂臉嘆息，封爐之火奧托神色復雜，哥哥路德維格搖頭不已，巴伐利亞公爵愧疚難當。

六個人六種表情，看得阿斯克瞠目結舌，心想這年度狗血大戲也不過如此吧？

然後他才想起了什麽，連忙說道：

“我去把她追回來。”

“拜托您了。”巴伐利亞公爵連忙說道。

連“您”這個詞都用上了，可見公爵此時心裏是多麽心亂如麻。

不過仔細想想，讓巴伐利亞公爵或者奧托皇帝這兩個“父親”去勸說她，肯定只會適得其反；反而是阿斯克這樣，關系和她比較要好，卻又和她復雜的家庭關系完全無關的，才是更加合適的開導者。

於是和眾人說了一聲，阿斯克便匆匆離開了房間。

“請問，有沒有看到一位身材高挑的金發姑娘？”他叫住走廊上路過的酒店侍應生。

“哦，她好像去樓梯間了。”侍應生為他指路說道。

阿斯克趕到樓梯間，前方分出兩條道路：向上，向下。

忽然沒來由地，他的腦海裏回憶起在魏斯巴赫宮的夜晚，埃莉諾從家族宴會上溜出來見他的景象。

她應該……會選擇前往樓頂天台吧？

更重要的是，假如她選擇向下，從一樓大廳離開酒店，那麽自己就很難找到她了。但他堅信埃莉諾並不是想要一勞永逸的逃避——她只是打算找個地方靜一靜而已。

沿著樓梯上到天台，走出樓梯間，阿斯克便看見天台上空無一人，只有幾只鴿子停在欄杆上。

啊呀，猜錯了嗎？

他有些沮喪地嘆了口氣，正打算回身下樓繼續尋找，只聽見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團長……你果然來找我了。”

“埃莉諾？”阿斯克轉過頭去，就看見埃莉諾靠著門旁的墻壁，雙手向後輕輕撐住身體，臉色黯然。

“你在這裏啊。”阿斯克松了口氣，“埃莉諾……”

“不用。”埃莉諾輕聲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那你說說我想說什麽？”阿斯克笑。

“強者不會有這樣的煩惱，所以要變強啊。”埃莉諾低聲說道。

“喂，我是變強怪嗎？”阿斯克激動吐槽。

“變強怪是什麽？”埃莉諾問。

“就是不停跟你說‘要變強啊’的一種怪物。”阿斯克隨口胡謅。

“哦。”埃莉諾低下頭去，表情有些難受和沮喪，“阿斯克，你不用開導我，其實我都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

“你看，人永遠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埃莉諾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但她可以選擇去成為什麽樣的人。”

這話說得相當準確精辟，於是阿斯克便知道她並沒有鉆牛角尖，只是心情有些郁結而已。

“你能想明白就好。”阿斯克點了點頭，“其實從長遠來看……”

“從長遠來看，成為皇帝的女兒，無疑比公爵的女兒要更容易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埃莉諾低低說道，“更何況我可以同時擁有這兩種身份。”

“埃莉諾，你……”阿斯克有些遲疑。因為埃莉諾說這話的神態過於冷靜了，冷靜得幾乎不像是她自己——不像是阿斯克以前認識的那個騎士姬。

“肮臟。”埃莉諾突然說道。

阿斯克：？

“我覺得擁有這樣想法的自己很肮臟。”埃莉諾厭惡地道。

阿斯克松了口氣。你看，所以這不是沒變嘛……

“我倒是不那麽覺得。”阿斯克試著開導她道，“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

“正常嗎？”埃莉諾反感地搖了搖頭，“如果是以前的我……有這樣想法的人，我是非常討厭憎惡的。”

“小孩子討厭的事情多了。”阿斯克哈哈笑道，“後面慢慢地還不是都‘真香’了。”

“真香……是什麽意思？”埃莉諾有些不解。

“那是一個經典的故事。”阿斯克解釋說道，“很久以前，有人搞了個項目，讓那些富人家的孩子去體驗貧苦人民的生活……”

他繪聲繪色地將真香的故事講了，逗得埃莉諾哈哈大笑，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真是的，怎麽能這麽編排人……”

笑完以後，她漸漸便有些郁結盡散，釋然說道：

“其實，我明白你的意思，阿斯克。人總喜歡沉溺於過去的處境，因此在新的環境裏無所適從，有些人選擇抗拒、自責，甚至是欺騙自己……但生活終歸是要往前看的，對不對？”

阿斯克：？？？

等下，這是我想表達的意思嗎？我怎麽不知道？

“就像你說的那個孩子一樣。最初體驗貧苦人家的飯食時，只覺得惡心且難以入口，但沒過多久就適應了。”埃莉諾喟然嘆道，“而我呢？只不過是一個帝國公主的身份而已，有那麽難以接受嗎？難道我就矯情到連一個孩子都不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