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傍晚

“所以，女主人是因為被詛咒謾罵太多次，迫於輿論壓力而自殺的？”蜜兒猜測說道。

“你這個理由太牽強了。”米婭說道，“她連自己老公都能裁掉，心理不可能那麽脆弱。更何況這要如何解釋她丈夫的死因？”

“話說他們工作的公司叫什麽來著？”

“湯金·盧森納金融事務所。”米婭的記性很好。

“是這個吧。”蜜兒從床底的縫隙裏，翻出一張掉地上的報紙來，其中第三版寫著“金融巨獸收縮爪牙，湯金·盧森納金融事務所全線裁員”。

“看上去，他們就職的這家公司，是某個金融巨頭的子公司，因為最近業務調整而關閉，底下所有員工都被裁了。時間是……上周。”

“所以……”兩個小姑娘都恍然大悟。

根據報紙上的敘述，裁員不是突然而至的，而是整整持續了半年。

最開始先是關停了人力成本較高的部門，比如男主人所在的軟件系統維護部，技術方面全部轉為外包。

男主人邁克因此而被裁（還是老婆親自辦的離職手續），導致夫妻倆的財政一下子緊張起來。邁克最開始還在找工作，但始終沒有成功再就業，三個月後這個家庭連房租都不能按時交付了。

就在這最緊要的關節，公司關停導致女主人也失業，家庭收入徹底斷流，而付不起房租就意味著要搬走，又沒有多余的積蓄去找更便宜的房子，再加上這個城市不容許流浪漢，會將所有無家可歸者驅逐到外圍城區……

這對中產階級夫妻當時所面臨的艱難困境，清晰地展現在了兩個小姑娘的眼前。

“所以……唉。”米婭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就像當初的她一樣，在得知自己被盜賊公會拋下的時候，那種未來預期突然開始急劇惡化，所帶來的猝不及防的失落、不安定和恐懼感，她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好在她在被開除的當天，又重新被阿斯克的傭兵團所收留了。而這對夫妻，卻是從去年年底男主人被裁開始，就一直面臨著這種失業壓力和家庭財政惡化的摧殘，整整被折磨了半年之久。

至於女主人失業所導致的家庭收入完全斷流，只是壓垮他們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蜜兒……”米婭有些難受。

“嗯，我知道。”蜜兒握住了她的手。

“似乎你們已經找到答案了？”黑袍人的聲音響起。

“是的。”蜜兒將兩人的推理情況說了一遍。

“嗯嗯，第一關其實不難對吧？”黑袍人低笑說道，“那麽，你們的過關感想是什麽？”

“這也算是通關的一部分？”蜜兒質疑問道。

“不算，所以你可以不說。”黑袍人回答。

“我覺得他們很可憐。”蜜兒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說道，“人力是有窮盡的，有時總會遇到憑借自身無法解決的危機。正如你所知的，我幸運地遇到了能拯救我的人，而他們沒有，所以他們很可憐。”

“不錯的回答。”黑袍人也沉默了片刻，淡淡說道，“那麽，我們進入下一關。”

……

阿斯克再次醒來，望向外面。

時間差不多在下午7點左右，天色已經黑了，然而所羅門城的上空依舊燈火通明。無數的霓虹燈、彩燈與全息燈，在建築外立面和頂端散發著五光十色的炫目影像。

這個世界的人似乎沒有光汙染和音汙染的概念，即便是到了深夜兩三點，這些燈火也仿佛不要電費般地長久亮著，伴隨著廣告宣傳的聲浪——這些聲音來自所羅門城上空的廣告飛艇，以三小時每圈的速度飛過每一個城區，將指定的廣告信息以聲音的形式來回播放。

某種程度上，近似於給人洗腦。

在這座資本高度發達的城市裏，幾乎所有的資源都被商業利用起來，甚至包括你走在街道上的所看到的、聽到的一切信息，都是精心設計過的流量位置。

如果不想接受這些信息怎麽辦？買過濾眼鏡、隔音耳塞，以及住高档的可以屏蔽這些幹擾的房屋。

不過這些廣告影像的質量都很上乘，大多以“短視頻”“微故事”的形式進行展現，精心設計的劇情在幾十秒內就能完成起承傳合，足以將任何隨意一瞥的看客的注意力給吸引住，並且使他們上癮。

否則廣告質量越差，在疲勞轟炸下反而起到負面效果，那就得不償失了。

在大概看了十來分鐘的廣告電影後，阿斯克就覺得有些無聊，說道：

“維斯塔？”

“我在。”房間裏響起女聲。

“屏蔽。”阿斯克說。

“執行外界屏蔽。”隨著女聲的落下，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也隨之變色，轉化為夜色下的靜謐森林景象。外界吵鬧的廣告聲音，也被徹底地過濾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