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昏迷

埃莉諾站在高台邊上，四周的刀鋒武士屍體已經被收殮幹凈了，只剩下黯淡淺色的血泊。

她拄著自己的長劍，站在那裏，目光空洞地望著哥哥死去的地方，一言不發。

“埃莉諾。”阿斯克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你在幹什麽？”

“我在想事情。”埃莉諾低低說道，聲音無比沙啞。

“想什麽？”阿斯克走到旁邊，與她並肩而立。

“想一些埃莉諾式的經典哲學問題。”埃莉諾回答說道。

阿斯克：……（諾菈把這個都告訴你了嗎？）

“那麽，有結果了嗎？”阿斯克努力讓語氣變得輕松。

“怎麽可能呢？”埃莉諾緩緩搖頭，“那麽多人，那麽多年，都沒有解決的問題……戰爭與和平……”

“你知道麽，阿斯克。”她的聲音低得像是在夢囈，帶著淡淡的悲戚，“本來我應該當一個貴族小姐，就像我姐姐那樣，化妝、舞會、沙龍……流連在各種各樣的社交場合裏。”

“只是在小的時候，有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在亨利的臥室裏翻出了騎士小說。”

“就是那種……男主角所向披靡，憑借武技橫行世界，最終娶到公主的傳奇故事。”

“嗯，我知道。”阿斯克說，“龍傲天嘛。”

“龍傲天？”

“就是無敵流的意思。”阿斯克說，“開局即最強，然後一路砍瓜切菜。”

“或許吧，龍傲天……”埃莉諾閉上了眼睛，“但是吸引我的地方，並不是征服敵人後的快感。”

“而是當主角費盡千辛萬苦，擊敗了強大的敵人後，使得原本受難的民眾得到了救贖……或許是我有些虛榮吧，但是我喜歡的不是通篇戰戰戰的故事，而是這種拯救他人後的道德上的滿足感。”

“呃，我可以理解。”阿斯克說。

“最初想成為騎士的夢想，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埃莉諾說。

“我怎麽記得是為了贏得父親的認可？”阿斯克問。

埃莉諾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都有吧。那是以後的事情了。”

“那麽現在，還想要拯救別人麽？”阿斯克問。

“嗯，一直沒有變過。”埃莉諾轉過身來，面色蒼白地看著阿斯克，“我想要拯救那些陷入苦難的人。”

“就像上次我和你說的那樣，我想要阻止這場戰爭，不想要再有人犧牲了……”

“可是啊，終究是天真之人的可笑妄想而已……”她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我連自己身邊的人，都拯救不了……”

阿斯克忽然伸出雙臂，接住了倒過來的埃莉諾的身體。後者環抱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胸口，他甚至能感到有溫熱的液體沿著自己的脖頸流淌下來。

“阿斯克……”在他的懷裏，是幾乎咬牙切齒地強忍著，努力不痛哭出來的顫抖聲音，然而最終仍然無法抑制地，逐漸變為淒切的哽咽聲。

“我……太弱小了啊……”

“連守護自己……重要的人……的力量都沒有啊……”

“弱者……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任何，發聲的權利嗎……”

她斷斷續續地說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聲音漸漸低不可聞下來，微弱得宛如蚊蚋。

阿斯克猶豫片刻，伸手抱住她的後背，發現她身上的盔甲表面濕漉漉的。

全是雨水。

環顧四周，遠處地上還殘留有淺淺的血泊，似乎是被雨水稀釋了不少。

原來在他從爐火島出來前，漫長的六個小時裏，主位面的這裏已經下過了一場大雨。

這傻姑娘，在雨裏站了幾個小時麽？

再次看向懷裏的金發姑娘，阿斯克才發覺她的皮膚冰冷濕膩，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得如紙一般，似乎是已經體力不支昏過去了。她的臉頰貼著他的胸口，雙手則是無力地耷拉在他的肩頭。

“唉，是這樣的啊。”阿斯克將她抱了起來，向著蒼青之劍駐紮的營地走去。

“所以，盡快成熟起來吧，埃莉。”

……

“不是生病。”爐火島裏，給床上換好衣服的埃莉諾蓋上被子，諾菈回頭對阿斯克說道，“只是靈性不穩，影響到了身體而已。”

“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阿斯克問。

“差不多吧。”諾菈嘆了口氣，“畢竟出了那樣的事情……”

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埃莉諾，表情憔悴，依舊昏迷，金發無力地披在枕頭上。

“所以，你是怎麽把她勸回來的？”諾菈奇怪地問道，“我勸了她好長時間呢！”

“只是閑聊而已。”阿斯克坦然說道，“後來她身體受不了，昏過去了。”

“嗯嗯，只要不是你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就好。”諾菈似乎沒有懷疑。

“我能說什麽奇怪的話啊……”阿斯克也是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