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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齊藤一太來說,直接見到八田亞季,那天還是第一次。與亞季通電話時,齊藤根據她的聲音想象過她的樣子,沒想到真人比聲音要青春得多,不由得吃了一驚。也許是因為皮膚白皙的緣故吧,甚至給人一種夢幻般的感覺。聽說亞季騎著一輛大型摩托車,可是齊藤無論如何也無法把大型摩托車跟眼前這個穿著西裝的沉靜少女聯系在一起。

“哥哥身體裏的意識的確是別人的。開始,我甚至感覺哥哥的意識被人偷走了。不過,他記得和我們家的人在一起的所有事情,他把我當成他的親妹妹,後來他還向我保證,一定要珍重地使用我哥哥的身體。最重要的是,他的樣子、他的聲音、他的表情,都跟我死去的哥哥一樣。所以……我不想失去現在這個哥哥。”

齊藤他們已經把八田輝明感染了φ機器人的事告訴了亞季和她的父母,否則他們是不會同意讓八田輝明住進隔離病房的。

“我這樣想很奇怪嗎?”亞季問道。

“不,我認為一點都不奇怪。”

聽齊藤這樣回答,亞季緊張的雙肩似乎輕松一點了。她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可是,你去醫院看望你哥哥的時候,覺得他有點異樣,是吧?”

亞季點點頭,把杯子放在桌上。

“是的,我昨天去醫院看他的時候,覺得他跟以前不一樣了。”

“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亞季就像是在找合適的詞語似的盯著桌上的杯子沉默了一會兒,慢慢擡起頭來。她的眼睛裏放出的澄澈的光,使齊藤心跳加快。

“也許我的說法有些抽象。我覺得哥哥離八田輝明這個人遠了很多。”

“遠了?”

齊藤認為,正是因為了解八田輝明,亞季才會用這個詞語來表達。

“齊藤先生沒有這種感覺嗎?”

“確實,給我的印象也是這樣。我覺得他不是以前的八田先生了。”

現在的八田輝明的人格,是經過假記憶改變的人格。經過改變的人格容易產生不安定的狀況,最壞的結果甚至是自我意識崩潰。而且這次又加上了環境因素。

“是住進隔離病房造成的吧?”亞季問道。

“恐怕是的。”

人需要依靠自己和他人的邊界來確認自我的輪廓。有了他人的存在,才能定義自己。但是,在跟他人很少接觸的隔離病房裏,境界就變得曖昧了,自我意識很容易崩潰。

“可是,還有一件叫我感到憂慮的事。”

“憂慮……?”

“我記得以前我跟你說過雅音這個人。”

“是經常潛入我哥哥的身體,只有意識的那個人嗎?聽說這回散播φ機器人的也是他。”

“是的。前幾天我去醫院看望八田先生的時候,我問他跟雅音是否還有接觸,他說沒有。但是,他那樣說的時候我感覺很不自然。”

“我哥哥現在還跟雅音有來往?”

“如果有來往,他為什麽隱瞞,而且還泰然自若地撒謊呢?”

八田亞季的臉慢慢變得蒼白起來。

“在八田先生身上發生的變化,也許比我們想象的嚴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