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遠古之夜

人類自誕生以來，對黑夜就有一種天生的恐懼，午夜是人類心靈最脆弱的時候。盡管黑夜本身並無變遷可言，晝夜交替只不過是自然規律，亙古不變。

但是歷史上，人類對黑夜的感情的確是十分復雜——

黑夜常常與人們的各種恐懼聯系起來，從而令人產生長夜漫漫的感覺。

這一點在神話上就多有體現，例如說希臘神話，黑夜女神倪克斯作為原始神明，在幾位夜之女神中代表夜的本體，由祂所延伸出來的神譜簡直堪稱可怕。

死神達納都斯，不和之女神厄裏斯，厄神摩洛斯，破壞毀滅神卡爾，惡德女神卡喀亞，腐爛之神歐律諾摩斯……

還有悲哀、憂傷，義憤報應等等，而且其子嗣同樣也還衍生出了例如痛苦的勞役之神、饑荒之神、爭鬥之神、戰鬥之神、謀殺之神……

可以說，在希臘神話之中，黑夜幾乎就是萬惡之源。

而作為黑夜的化身與本體的倪克斯，本身也是就連宙斯都敬畏的神祇之一。

到了中世紀之後，黑夜的負面形象與概念也並沒有發生什麽變化，尤其是在基督教支配下的歐洲社會，不但沒有任何好轉，倒不如說被認為“黑夜具備惡的性質”更加突出了。

畢竟魔鬼總是在夜色的掩護下出沒，黑夜屬於魔鬼，而魔鬼是上帝的敵人。

而巫術是教會另一個痛惡的對象，中世紀巫術盛行，而且巫術也屬於黑夜。

就這樣，中世紀晚期人們對獵巫的恐慌、對鬼魂的不寒而栗……這些都使得他們把黑夜當作“魔鬼”、“陰謀”的同義語，即便在現代英語中，夜仍有“黑暗”、“罪惡”、“悲傷”等含義。

這種觀念一直到了近代城市化的興起，城市中出現夜生活之後，才開始逐漸改變。畢竟當黑夜不再漫長而需要打發，反而成為一天中最有生活情調的時段的時候。

——為了享受這種生活方式，人們自然就會開始等待夜幕的降臨。

黑夜不再令人厭惡和恐懼，而是開始成為了一種可以利用的資源。

夜的變遷發生在與人類的關系中，從長久以來作為惡的化身，到近代以後成為現代生活方式所必需的一個時段，人類對黑夜的態度伴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而發生轉變。

從十七世紀或者十八世紀開始，一直到了現在的二十一世紀。現在的人們雖然同樣也還是有可能會怕黑，但是嚴格來說與數百年前的人們對黑夜所持有的畏懼是完全不同了的。

也許，只有在他們在噩夢之中，突然從高空墜下時，才能夠感受得到那種類似的感覺，才能夠發現自己還殘存著一點兒古代祖先留下的關於這種恐怖的記憶。

又或者是，他們今天晚上正好在東京這座城市，本身的靈感又比較高，那麽也能夠在現實之中重溫那種先祖記憶。

莫宸作為同樣是具有眾多復雜屬性的神靈——

不管是曲靈從神久夜身上掠奪來的「黑夜」與「月亮」，還是莫宸自身獲得的「天空」、「死亡」等神性，還有其他更多更復雜的屬性，現在都歸他所有。

——所以他真要搞事的話，那制造特效絕對不是五毛錢就能夠解決的事情。

今夜必定能夠讓靈感高的人被徹底震撼，然後流出感動的液體。

……

……

夜色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愈發的深沉，星月暗淡無光，逐漸隱沒在了雲層的背後。

或許是因為這個時代本來就沒有多少人有心思關心一下星象，就連擡頭看一下天空的時間都沒有，因此並沒有發現夜色越來越深沉了。

畢竟不管天上聚集了多少陰霾的烏雲，其實對於一座本來就燈火輝煌，流光溢彩，光汙染嚴重到讓人炫花眼睛的不夜城來說，的確是沒有什麽影響。

很多人甚至都沒有能夠發現天上的烏雲陰霾，也沒有發現夜色陰沉了多少。

就只是陰風陣陣，寒意瘆人——

暗夜的氣息開始在城市的每一個黑暗的角落，每一條僻靜的街巷，尤其是燈光昏暗或者根本就找不到的地方，慢慢的湧現出來。

黑暗蔓延湧動，並不是說喧賓奪主的驅逐了光明，讓城市的燈光全部消失，盡管可以輕易的做到這件事，將永久的黑夜獻到神靈的手上。

但是主導著一切的神靈並不需要這種莫名其妙的成果，因此它們只是在本來就黑暗的地方，變得更加變本加厲了起來而已。

暗夜的氣息仿佛是來自於遠古的時候，來自於那些神話在大地上恣意橫行的古老世界，它們透過了無可名狀的亙古歲月，再度重現在這顆星球的大地之上。

它們沒有帶來什麽實質性的侵蝕與傷害，似乎只是讓黑暗的地方更加黑暗，黑暗氣息濃郁到仿佛是黑色的霧氣升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