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石

次日午後,帶著滿腔的不解和委屈,嘲風與幸存的武侯一道策龍向龍望殿的方向狂奔而去。剛過十裏亭,就被心急火燎的阿拔追上,他帶來的消息讓嘲風恍然大悟,卻又平添了更深的憂慮。

原來,心細的仆骨專程去檢查了紅羅帕的屍首,在揭開龍紋襆頭之後,露出了光禿禿的腦袋,肩膀上還刺有獒犬或雍仲圖騰,所有跡象都表明這是喬裝打扮成唐兵的吐蕃兵士。

“為何吐蕃要如此處心積慮、布下羅網來誘殺我等呢?”嘲風百思不得其解,“突厥一方卻多次傾力相救,雖有情義在,但如此舍命為之也非常事。”

來不及思索,當下最重要的是如何為涅子續命。

就在吐蕃假扮唐兵截殺後世之人幾日後,香囊城東北、東南數千裏外,都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五百裏加急!五百裏加急!驛道上一陣黃塵滾滾,驛龍飛馳而至,但見人影一晃跳下龍兒直奔崔特進的官邸。

不到半個時辰,崔代孟便特意召開了朝會。

嘲風應召,匆匆登上龍望殿,路上一直盤算著怎麽將吐蕃來襲的事情說得恰到好處。還未想好,便發現朝堂的氣氛異常肅靜。

兵部主事的臉色極其難看,正在奏報:“骨篤城被吐蕃圍困,分別向落羽城與我部求援。”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崔代孟問道。

“已……已經是近五十余日前。”主事哭喪著臉,“骨篤城派出的前六批求援人馬,全數被殲滅,所幸我們的斥候遇到了拼死出城的第七批人馬之最後一人,消息才得以傳來。”

吐蕃的戰力竟然如此驚人,嘲風暗忖,回想起他們屠掠突厥部落時的詭異之處,不寒而栗。

“近兩月時間,吐蕃軍是勝是敗,骨篤城是破是存,都是未知。”崔代孟輕輕嘆了口氣,示意進入下一個議程。

工部柳侍郎報來:“司天台來報,蘭州湖漁人發現有星墜落,爆炸慘烈,電閃雷鳴,大火連燒兩日方絕,方圓數裏的禽畜皆亡,地面有六七尺的大塊落星石,而據帶回的小片落星石來看,片石如斷磬,軍器監斷定此乃上品玄鐵。”

“天助我大唐!”不等崔代孟開口,李俊龍便興高采烈道,“如此好物,應該派人去運回來才是。”其實,他早在數日前便從軍器監的監官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

“這兩件事,都是大事。”崔代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上了年紀之後,他犯了口幹的毛病,“眾人都議一議。”

“為何這落星石如此重要?”嘲風脫口而出,他一臉困惑,難道同胞被屠掠不是更重要的事情嗎?

崔代孟正要開口,冷不防又被李俊龍搶了話:“朝請郎初來乍到,有所不知,漢唐之爭後,漢人控制了南方幾個優質的大鐵礦,並嚴加看管,造成我城長期匱乏鐵石,因此優質刀劍的生產也受到了影響。”

“然而軍中還有人倒賣自己的兵器而大發橫財。”只要一逮到機會,達奚絕不放過這軍頭。

“我城為增加鐵兵器、鐵礦石的儲備想破了腦袋,沒想到竟還有天降大禮這種好事。”李俊龍正在興頭上,懶得搭理達奚的挑釁。

“我曾經聽聞玄鐵鍛劍,難度極大。”嘲風想起古玩店店主曾經說過類似的話,幹脆也一起問個清楚。

李俊龍點頭稱是,他朝下拍了拍手,軍器監的人趕緊捧上一個精致的木匣,呈給李俊龍。李俊龍並未伸手,而是示意嘲風接上,嘲風並不扭捏,他雖然不是兵器的行家,但對這些刀兵之物,頗有興趣。

他見木匣上面刻有“龍鱗”二字,想必是刀名了,將匕首請出木鞘來,一陣香味撲鼻,提神醒腦,不覺脫口而出:“好香!”

“此乃南海的阿末香。”軍器監輕聲回道。阿末香向來珍稀,是滄龍腸道被巨烏賊的鳥喙狀的顎片刺激後產生的分泌物,在腸道中經過細菌和各種酶的復雜加工,最終形成的香料,又稱為龍涎,其表面如蠟,銀色閃現,輕如浮石,是當下貴如黃金的動物香料之首。

異香過後,嘲風只覺手中的匕首極輕極薄,劍光一現而隱,其上布滿異花,近看波光粼粼,似有一道遊龍清影。“好一把龍鱗!”他由衷贊嘆道,又輕輕拎起,手腕外翻,將匕首平舉在面前,單眼看去,只見匕脊筆直,兩刃研磨皆上佳手藝,貼近皮肉便覺得寒毛豎起,鋒銳異常。

“拔刀來!”李俊龍吩咐親兵道。作為李俊龍的親兵護衛,這些一等一的好手中的武器也是上上之選,抽刀出鞘時的悅耳脆響也證明了這點。親兵呈上橫刀,嘲風見李俊龍示意,便握緊龍鱗輕輕一揮,匕刃“鏗”的一聲,與橫刀刀刃相磕,迸出耀眼火星後,倏然削下一小角來,而龍鱗刃口連一絲痕跡也無。眾人瞠目結舌,面面相覷,這若是與人相觸,只要輕輕推送就能插入敵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