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日飛龍

嘲風猛一回頭,只見天際一道迅疾的黑影閃現。

“啊呀呀呀……”

一只怪鳥尖叫著撲下來,它的嘴巴酷似一把翹起的鋼錐,繞著血色條紋的尖喙上布滿刮痕,嘴中短粗的牙齒顯得面目極猙獰;眼窩裏儼然是兩個墨點,殺氣十足;頭頂還有一個波浪狀的脊冠,在陽光下顯得有點透明,現在也因為激動而變紅。只見它張開了恐怖的大嘴,鋼錐呈現著血一樣的鮮艷色澤,直向貓瓦沖來。

“低頭!”嘲風驀地大喊一聲,他來不及多想,拔出馬刀,一個箭步沖上去,刀口向上,朝怪鳥劈出一道弧光。

那怪鳥見獵物有變,意識到了危險,旋即把翼膜向兩側張開,翼小骨同時支撐起前膜,很快把俯沖的速度減了下來,“啊啊……”叫了幾聲,從另一側飛走了。

襲擊到撤退的時間短得令人詫異,等兩人回過神來,空中只剩下一個暗影。

但它的叫聲吸引來了更多怪鳥,原本在湖面上某個島嶼盤旋飛舞的怪鳥,又分出好幾只,一齊俯沖過來,它們都長得差不多,只是翼展更大一些,也更加肆無忌憚。

見怪鳥再次來襲,嘲風舉槍就射,子彈在轟鳴中飛出槍膛,射穿了一只怪鳥的翅膀。貓瓦也反應過來,她撿起長刀,半蹲在嘲風的前面,一躍而起,利落地揮動長刀,連人帶刀向空中的怪鳥切了過去!

她看到子彈從怪鳥的翅膀穿過,瞬間從另一面飛出,而那家夥竟轉動腦袋,四處張望,尋找子彈是從哪兒飛來的。這想必是史前動物第一次遭遇億年後的子彈襲擊,比起子彈,這些槍支發出的巨響更讓它們震撼。

“中了!”嘲風喊了一聲,沖在最前的怪鳥被擊中翅膀後,飛行的動作越發不順。貓瓦看準時機,一刀貫穿了它的軀體,怪鳥在空中用力撲騰了兩下,一頭栽倒下來。

巨響並沒有嚇跑怪鳥,反而驚起了一島棲息的倦鳥,它們一大片一大片地從礁石處、懸崖邊一躥而起,嘩啦啦、撲棱棱地飛到空中盤旋著,和著拍打翅膀的聲音和嘰嘰喳喳的叫聲,好不熱鬧。

嘲風和貓瓦詫異地看著這驚人的一幕,懾人的恐懼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眼前的怪鳥何止百只,遠處沙丘後面好似卷起烏雲,那是數十萬只!數十萬只怪鳥似乎聞到了血腥氣,向嘲風站立之地疾速飛來。貓瓦杵在地上,半晌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對嘲風大喊一聲:“鉆林子裏!”話音未落,她轉身就跑。嘲風瞬間想通了道理,跟著貓瓦往林中沒命地奔去。

天意弄人,剛剛掉落的長刀就戳在通道上,嘲風“撲通”狠狠地摔了下來。

片刻之間,一股土腥氣襲來,那些閃著金屬光澤的腳爪已經迫不及待地對著嘲風直抓過來,快得來不及閃退。嘲風在地上翻滾著,企圖讓怪鳥無處發力,無奈怪鳥數量太多,速度驚人。那些先行撲殺嘲風的怪鳥,錯失目標後還不及起飛,就被後來者活活壓入地面,成了同類的爪下冤魂。

怪鳥爭先恐後地撲向嘲風,嘲風只覺眼前日月無光,魚腥味、血腥味撲鼻,耳邊是一陣嘈雜的撲翼聲。突然,他背後一涼,整個人竟然被怪鳥的大爪鉤起,騰空而上,往大湖的方向飛去。

嘲風雙唇緊閉,咬緊牙關,咽下那一聲咒罵,劣勢之下,他反而空前冷靜,思路也清晰起來。怪鳥鉤著一人始終飛不上雲霄,僅在四五丈的半空中浮沉,如果能找到一個軟沙丘或一汪湖泊,舍命掙紮或許還有逃生的機會。

只可惜天未遂人願,嘲風嘗試著扭了扭胯部,馬上意識到自己低估了危險。這些怪鳥本來就沒什麽集群協同能力,在空中四處亂拽,自己縱使有氣力,也如同鐵拳打在棉花上一樣。情急之下,他在身上一頓亂摸,然而絕望地意識到自己的佩刀、手槍都在騰空前後掉落在地,只有捆在腰上的阿四的行囊還緊緊跟著他,可那些魚幹、蝦皮、脆花生……

“想必要成為怪鳥分食自己身體時的調料包。”嘲風的嘴角掠過一絲苦笑,“我命喪於此,也未免太……”

“等等!調料包?”嘲風靈光乍現,忽然省覺。

他胸膛裏怦怦直跳,輕輕伸手,生怕驚擾了怪鳥,探入行囊,緊緊抓住了一大瓶胡椒粉。他余光瞥去,赫然看見湖水拍打岸邊,擊起朵朵白浪,遂把心一橫,拔了瓶塞,將整瓶胡椒粉一點兒不剩地撒向怪鳥群中。黑灰色的霧霰“唰”地籠罩住那些猙獰的面孔,怪鳥屏息不及,將胡椒粉吸入口鼻,腳爪下意識地護住面門,痛苦地翻滾著,哪裏還顧得上爪下的獵物,整個身體往上縮去,快快騰空遠去……

“哥!哥?呀!你快穿上!”

貓瓦穿過叢林,一路追趕到此,卻看到嘲風躺在湖灘上僅用樹葉遮蓋住隱私之處,近乎赤裸地在林子邊上曬著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