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飛(第2/18頁)

瞬間的安靜。

到底擊中沒有?他再次扣下扳機,但這次卻射向了空中。他的手臂被迫後彎。安納瓦克出現在他上方,手中的槍被擊落,接著他再次望見灰狼那雙滿含仇恨的眼睛。

周身疼痛。

發生什麽事了?他不再是仰面躺著,而是直立地站著,或者,是懸掛著?他分不清哪裏是上哪裏是下。不,他在飛翔。在往回飛。透過一層血霧他認出了平台。那裏是邊緣。他為什麽在邊緣外呢?它在他上方飛過,向上遠去,連同保護網,範德比特明白他的生命快要結束了。

寒冷和震驚同時襲擊了他。噴濺的浪花。充滿泡沫的綠色,許多氣泡。範德比特動不了,掉下去。海水拭去他眼裏的血,他的身體下沉。沒有船了,什麽都沒有,只有不定型的、愈來愈深的綠色,一個影子正在接近。

那影子很快。它就在他面前張開大嘴。然後什麽都沒了。

實驗室

“我的天哪,你這是做什麽呀?”

“放下。”

這些話在卡倫·韋弗的頭腦裏回響:就在整個實驗室猛地一晃、歪斜之前,皮克萬分驚駭、脫口而出的話,還有黎粗暴的命令。隨著轟轟爆炸聲而來的,是無法形容的混亂。四周的一切都跌落摔碎了。韋弗摔倒了,魯賓也是。儀器和容器紛飛,並排落在實驗桌後面。巨響滾過房間。一切都在震動。什麽地方的玻璃嘩嘩破碎了。韋弗擔心高級安全實驗室,希望防彈玻璃的保護和嚴密栓死的閘能夠頂住。她挪動屁股,從魯賓身旁爬開,他正轉過身,發瘋似的回頭張望。

她的目光落在裝試管的金屬盒上。它一直滑到了她的腳前。她看到了,魯賓也看到了。

有一會兒他倆都在判斷各自的機會。然後韋弗沖上前,但魯賓更快。他抓到了盒子,跳起身,跑進房間。韋弗咒罵著,躬身離開她的藏身地。不管剛才發生了什麽事,不管會有什麽後果,也不管黎有什麽打算—她必須拿到那個盒子。

地板上有兩名士兵。一個動也不動,另一個正掙紮著爬起來。第三名士兵站在那裏,仍然保持著準備射擊的姿勢。黎彎腰從他手裏摘下槍,一支笨重的黑色家夥。緊接著她瞄準了韋弗。皮克呆呆地倚在被栓上的門旁。“卡倫!”他喊道,“你站住。你不會有什麽事的,該死的,你快站住!”

槍聲淹沒了他的聲音。韋弗像只貓似的跳到另一張實驗桌後面。她不清楚黎是拿什麽射擊,但子彈打碎了桌子,好像它是硬紙板做的。碎玻璃從她耳邊飛過,一只沉重的顯微鏡在她身旁哐當摔碎。在這地獄般的響聲中還夾雜了艦上均勻的警報聲。她突然看到了一臉驚慌的魯賓向她跑來。

“米克!”黎叫道,“你這個笨蛋!你到這兒來。”

韋弗從她藏身的地方沖出來。她撲向生物學家,從他手裏奪走了盒子。這時船又晃了一下,房間傾斜了。魯賓滑了一跤,沙沙地撞進一個櫥櫃裏,將櫃子也翻倒了。樣本容器和玻璃朝他身上嘩嘩落下。他大聲嚎叫,像個甲蟲似的仰身撲騰。韋弗瞥見黎舉起武器,余光還掃到第三名士兵舉著一把笨重的黑家夥,從被打爛的桌子上跳過來。

她無路可逃,就在魯賓身旁趴下來。

“別開槍!”她聽到黎叫道,“太……”

那士兵開火了。他沒有打中她。子彈有如鐘聲般,打中了深海模擬器的防彈玻璃,從左向右劃過橢圓形的玻璃板。突然出現了可怕的寂靜。只有警報每隔一會兒冷漠地響著。所有人的目光都像中了邪似的盯著盒子。韋弗聽到了一聲很響的哢嚓聲。她掉轉頭,看到大玻璃板在碎裂。愈裂愈厲害。

“天哪。”魯賓呻吟道。

“米克!”黎叫道,“快過來!”

“我過不去。”魯賓痛哭道,“我的腿。我卡死了。”

“無所謂了。”黎說道,“我們不需要他。離開這兒。”

“你總不能……”皮克開口道。

“薩洛,請你將門打開!”

雖然皮克回答了句什麽,但沒人聽懂。玻璃板迸裂時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數噸的海水向他們沖來。

韋弗拔腿狂奔。在她身後,海水穿過實驗室,毀掉了還沒有破裂的一切。

“卡倫!”她聽到魯賓說道,“請別丟下我不管……”

他的聲音斷了。到處都是泡沫。她看到皮克一瘸一拐地穿過實驗室敞開的大門。黎跟在他身後,出去時她的手在門旁一按。韋弗突然驚懼地認清這意味著什麽。

黎要將他們鎖在裏面。

潮水拍打著她的背,將她向前沖出一段距離。她重重地跪倒,又站了起來。她全身濕透,仍緊抱金屬盒不放。她氣喘籲籲,努力不讓水拉回去,艱難地走向正緩緩合攏的門。最後幾米她使勁一躍,撞上門框,整個人向外翻跌在斜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