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月 29 日(第3/3頁)

這股洋流是歐洲的遠程暖器,像是帶著 10 億兆瓦的溫暖,熱功率相當於 25 萬座核電站。它一直奔流到紐芬蘭,而冰冷的拉布拉多寒流從側面匯入,形成渦流——旋轉的溫水,之後又繼續北流,成為北大西洋暖流。西風吹拂使得海水大量蒸發,帶給歐洲豐沛的降雨,也將鹽分帶到空中。洋流繼續北流來到挪威海岸,形成挪威暖流,將足夠的溫暖送往北大西洋東邊,使得船只即使在冬天也能駛往斯匹茨卑爾根島的西南部。

這股暖流直到格陵蘭和挪威北部之間才結束分送溫暖的任務,它在這裏和冰冷的北極海水相遇,又在冷風的支持下,暖流迅速冷卻,原本含鹽量就高的海水,因為冰冷變重而往下沉落,幾乎可說是垂直下沉,就像空氣被限制在煙囪中流動一樣,即所謂的煙囪流,它們會隨著波浪而變換位置,因此很難確切標示出來。煙囪流的直徑在 20 至 50 米之間,每平方公裏約有十個左右,但它們確切的位置在哪裏,得取決於海洋和風。最大關鍵是在沉降的大量海水所形成的巨大漩渦,墨西哥灣流北流的秘密就是這個,它並非真的流向北方,而是被吸向這裏,被北極下面巨大的漩渦吸過來,然後在水底 2000 至 3000 米處繼續潛行,再次環繞地球一圈。

鮑爾釋出一批漂浮監測器,希望借由它們標示出海流的走向,但是連想標出第一個都相當困難,覺得它們好像到處都可能存在。但是奇怪的是,那個巨大漩渦似乎中止了活動或不知搬去了何處。

鮑爾來這裏,是因為他熟悉這些問題及其影響。他沒有指望一切正常,但更不會指望什麽事都沒有。

這確實讓他無比擔憂。

韋弗離船之前,他將這個擔憂告訴了她。從那之後,他每隔一段時間就將新狀況寄電子郵件給她,將他最害怕的部分告訴她。幾天前他的小組就發現北海的氣體含量驟然升高了,他尋思這和火山口的消失會不會有關聯。

現在,單獨待在小臥室裏,他對此幾乎是肯定的。

他不停地工作,北極的夜空讓飽經風霜的海員們倚著欄杆眺望遠方。他弓著背埋首於一堆計算、公式和圖表的印表紙上。有時他發電子郵件給卡倫·韋弗,只是為了打聲招呼,將最新消息告訴她。

他忘我地沉浸在工作中,因此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發覺那震動—直到茶杯滑落到桌子邊緣,潑了他一褲子的茶。

“見鬼了!”他罵道,茶水滾熱地順著大腿往下流,他推開椅子後站起身來,想仔細看看這場災難。

然後他呆住了,雙手抓緊椅子靠背,傾聽艙外。是他聽錯了嗎?

不,他聽到喊叫聲,沉重的靴子在甲板上奔跑。外面出事了,震動更強烈了,船身抖個不停。是什麽東西突然使他失去了平衡撞上桌子,他呻吟著。瞬間,他身下的艙底沒了,整船好像掉進了一個洞裏似的。鮑爾仰頭倒在地上。他嚇壞了,他掙紮著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出艙室來到走廊,更大的喊叫聲直往他耳裏鉆。機器被發動了,有人在用冰島語喊叫什麽,鮑爾聽不懂,雖然他只會英語,但他聽得出那聲音裏的驚駭,回答聲更駭人。

一場海嘯?

他迅速沿著走廊跑向樓梯,爬上甲板。船身劇烈地左右搖擺,他好不容易才站穩,在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時,一股可怕的惡臭撲面而來,盧卡斯·鮑爾霎時明白發生什麽事了。

他走到舷欄杆,望向前方。周圍大海白浪鼎沸,他們像坐在一只鍋裏似的。

這不是波濤,不是風暴。這是上升的巨大氣泡—氣泡湧浪。

船身重新落下。鮑爾向前跌倒,臉重重地磕在地板上,頭痛欲裂。當他重新擡起頭來時,眼鏡摔碎了,沒了眼鏡他就像個盲人,但就算是這樣也看得見大海在吞沒船只。

天哪!我的天哪!老天爺啊,幫幫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