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月 11 日(第4/14頁)

“要冷靜,聽到嗎?別為他們動氣,我再過幾分鐘就到了。”前方遠處出現白點,是船。

“利昂,這個混蛋是哪門子印第安人?我不懂他在做什麽,如果是在召喚祖先的鬼魂,我至少想知道,出現的會是誰?”

“傑克是個騙子,”安納瓦克說,“他根本不是印第安人。”

“不是?我以為……”

“他的媽媽是半個印第安人,就這樣罷了。你想知道他的真名嗎?歐班儂。傑克·歐班儂。什麽灰狼!”

安納瓦克全速前進時,交談停頓了半晌。漸漸地,噪音般的鼓聲越過水面,也傳到他這兒來了。

“傑克·歐班儂,”斯特林格故意拉長了聲音,“太棒了,我要修理他……”

“你什麽都不要做。看見我來了嗎?”

“看見了。”

“什麽都別做,等我,”安納瓦克放下對講機,從岸邊轉一個大彎,向海洋駛去。現場全景盡收眼底。藍鯊號和維克絲罕女士號停錨在一群非常分散的座頭鯨中,四處可見水中泄漏行蹤的尾鰭及鯨魚噴氣的雲霧。維克絲罕女士號 22 米長的白色船身在日光中閃爍。兩艘漆成大紅色的破舊汽艇,圍靠在藍鯊號旁邊,緊密得像是要進行攻擊。鼓聲愈來愈大,單音調的歌吟加入其中。

就算灰狼覺察到安納瓦克迫近,也沒有表現出來。他在船上站得直挺挺,打他的鼓、唱他的歌。兩男一女的手下站在另一邊跟著幫腔,時而祈願、時而詛咒。他們對準藍鯊號上的人不停拍照,還朝他們丟擲一種亮亮的東西。安納瓦克眯眼細看,那是魚。不,那只是魚的殘渣。藍鯊號上的人蹲低身子,有些人把魚丟回去。安納瓦克有股沖動,想去撞灰狼的船,看這個大塊頭落水的樣子,但是他只能克制自己。在觀光客面前大打出手,不是一個好主意。

他駛近大聲喊道:“別鬧了,傑克,我們好好兒談一談。”

灰狼不厭其煩繼續敲打,頭也沒有轉一下。安納瓦克望向神經緊繃、惱怒的觀光客臉上。

對講機傳出一個男聲:“哈啰,利昂,見到你真好。”是維克絲罕女士號的船長,船停泊在約一百米遠處。甲板上的人倚著欄杆朝被包圍的船看。有些人拿出相機來拍。

“你那邊沒問題吧?”安納瓦克詢問道。

“我們很好。我們要怎麽對付那個混蛋?”

“還不知道,”安納瓦克答道,“我先試試友好的辦法。”

“需要我把他撞成碎片的話,盡管說一聲。”

“回頭再說。”

紅色的海洋防衛隊汽艇開始碰撞藍鯊號,相撞時,灰狼也跟著搖擺,但鼓聲始終不斷。他帽子上的羽毛在風中顫抖。船後一只尾鰭浮起,接著又一只,但此時沒人對鯨魚有興趣。斯特林格滿懷敵意瞪著灰狼。

“喂,利昂、利昂!”有人在藍鯊號上對著安納瓦克揮手,是愛麗西婭·戴拉維。她戴著藍色眼鏡跳上跳下。“這些人是誰?他們在這裏做什麽?”

他大感意外。她幾天前不是才跟他說,那是她在島上最後一天嗎?

他將船轉向灰狼,打橫停好,拍拍手掌。“好了,傑克,謝謝,你們也唱得盡興了。告訴我,你到底要什麽?”

灰狼唱得更大聲。那是一種單音調的起落,音節聽起來很古老,幽怨卻又兇悍。

“傑克,混賬!”

忽然之間他安靜下來。大塊頭放下鼓,轉向安納瓦克。“什麽事?”

“轉告你的人,叫他們停止。我們談談。什麽都可以談,但是叫他們先離開。”

灰狼表情猙獰,叫道:“誰都不必離開。”

“這演的是哪一出?你的目的是什麽?”

“在水族館時本來要告訴你,但你根本不屑聽。”

“我那時沒有時間。”

“我現在沒有時間。”

灰狼的人馬大笑歡呼。安納瓦克控制住自己的脾氣。“我的建議是,傑克,”他盡力克制自己。“這裏的事你就算了。我們今晚在戴維那裏碰頭,告訴我們,你認為我們應該怎麽做。”

“你們該走開,這就是你們該做的事。”

“為什麽?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

兩座陰暗的島嶼在船的近處升起,皺皺的、帶著斑點,像風化的巖石。是灰鯨。靠得好近。原本可以拍到很好的照片,卻被灰狼破壞了。

“請你們離開!”灰狼叫道。他注視藍鯊號上的人,懇求地舉起他的手臂。“請離開這裏,不要再打擾大自然。請與自然和諧生活,不要傻盯著她。你們船的引擎汙染空氣和海水,海裏的動物會被船的螺旋槳傷害。你們為了拍照追趕它們;你們的噪音會讓它們死亡。這裏是鯨魚的世界。請你們離開,這裏沒有人類的生存空間。”

濫情,安納瓦克想。灰狼相信自己說的話嗎?他的手下熱情鼓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