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3頁)

練又練不好,躲又躲不過,學員們僅存的一線生機就只有天氣了,因為軍訓時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惡劣天氣不搞訓練。校方考慮問題還是疏而不漏的,畢竟這幫學生大多是獨生子女心肝寶貝,而且不少是懂法律的,萬一在學校組織的活動中受了傷,少不了要賠錢的,一旦折騰起來也對學校的聲譽不利——盡管學校的聲譽本來就聊勝於無。比如之前的食物中毒事件,雖然萬幸只是少數學生拉拉肚子、打打吊瓶,沒出什麽大問題,卻也讓校領導們緊張忙活了好一陣子。

再來一次食物中毒的可能性不大,於是學員們開始把希望寄托在大自然的身上,恨不得能像諸葛亮一樣呼風喚雨。對於女學員們來說,訓練不光勞累辛苦,還會帶來被太陽蹂躪臉蛋和肌膚的痛苦,所以她們就把對雨水的渴望毫無保留地寫在了臉上,若是擱七八年前,個個都能當上《渴望》的女主角。

華泰嶗精準地把握住這一機遇,迅速從地攤上買來幾本和天文學有關的二手書,扒拉了一些術語,從此和女學員們搭訕就更加自信了。雖然開學才三個多禮拜,他已經把視線範圍內的所有女生都打探了一遍,物色了五六個目標,伺機而動。訓練時不可能交流,就餐時也沒什麽機會,只有利用上水房打開水和餐後短暫的休息時光。

“這天八成要下雨了。”這是華泰嶗常用的開場白。

走在他前面的女生就會又歡喜又好奇地回過頭來:“真的嗎?!你怎麽知道?”

然後他就漫不經心地說起自己的過往,小時候如何博覽群書,長大了如何通天曉地,昨天如何夜觀星象,今天又如何未蔔先知。聽完這一番介紹,女生要麽覺得他好牛逼,要麽覺得他好風趣,總之是興趣滿滿。接下來,他的相術、催眠術等絕活都有了用武之地,一邊教女生如何測雨一邊借機揩油,這便是“春雨貴如油”的來歷。

學員們的訓練積極性持續低迷,讓班長們很上火,因為在這次軍訓中擔任教官就是西電軍校布置給他們的畢業實踐任務,所帶班級的日常表現和考核成績將直接影響他們個人的畢業評分。上火就要去火,藥方就是打罵和體罰,兩種傳統療法輪番上陣,玩得不亦樂乎。

當著學員們的面,莫大隊長不止一次道貌岸然地告誡過班長們:“要注重方法,管教的手段不能簡單粗暴。”

班長們並沒有違背這個要求,因為他們采用的管教方式都是相當復雜的,一點也不簡單:俯臥撐、深蹲起立、紮馬步、蛙跳上樓、站軍姿、走鴨子步、劈叉壓腿、反手摸肚臍、反手拉拉鏈、將舌頭蜷成U字形、左右手從身後交叉分別為右左腳剪腳趾甲……

莫大隊長還語重心長地教導班長們:“我們是紀律部隊,不可以打罵和體罰學員。”

但這話是說給旁邊的學員們聽的,班長們充耳不聞,照樣罵的罵打的打罰的罰。客觀地說,班長們的尺度還是把握得比較好的,罵只罵些常見的粗話,也不累及家人,學員們大多能夠接受;打也點到為止,拍臉蛋、揪耳朵、打手心、踢屁股,一般也不會打出什麽後遺症來;罰更是集科學性與趣味性於一體,不僅增強了體能還免費練了瑜伽。當然,也有學員不服管教,搬出莫大隊長的“教導”做擋箭牌,班長們便自有解釋:“這不是打,而是幫你們做肌肉放松,緩解訓練疲勞;這不是罵,而是對你們的愛稱,拉近官兵距離;這不是體罰,而是趣味教學和拓展練習,豐富軍訓生活。”

如果學員還是不上道,對打罵體罰喋喋不休,班長們的統一答復就是:“少廢話,我們都是這樣被訓出來的。”這句話所包含的邏輯就是:假如你在菜裏吃到一只蒼蠅,不應該問廚師為什麽會有蒼蠅,而應該把蒼蠅有滋有味地吞下去,並且在別人的碗裏也放進一把死蒼蠅,告訴他“吃吧,我也吃過的”。

由於牽扯到體育課學分和畢業證,學員們最多也就發發牢騷鬥鬥嘴皮,最後還是都服服帖帖地吃下了這些蒼蠅,然後一身臭汗地躺在床上慢慢消化。

據不完全統計,在整個軍訓期間,平均每名學員被太陽直接照射238個小時,繞著操場跑了199圈,被喊過57.5次“蠢貨”、“笨蛋”及其它含義相近的稱呼,從米飯、菜、湯裏吃出過5次以上形態各異的節肢動物、軟體動物、線蟲動物以及各種非生命體,洗過3.6次澡……

關於洗澡的情況是這樣的,為了配合軍訓,東校區的澡堂被指定給軍訓學員們使用,每天晚上6點到8點開放。男女澡堂各有二十七只淋浴噴頭,供六千多名參訓學員分享,其中三分之一噴頭已經銹死,剩下的正在作垂死掙紮,無疑是僧多粥少的。男學員們尚可在宿舍公用水房裏解決,女學員們就無所適從了,每天匆匆吃罷晚飯就在澡堂前排起了長隊,往往排到澡堂關門還沒輪上,或者遇到剛抹完沐浴露卻突然沒有熱水的尷尬情形。在這種環境下,一個月能洗3.6次澡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其實不少男學員還是主動放棄洗澡的,因為往往剛洗完澡就被班長們拉出去搞體能,重新折騰出一身臭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