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2頁)

於是他改名為裘比軾,期待能與大文豪蘇軾相媲美,從此棄武從文。上大學後,他進入學生會,有了更多舞文弄墨的機會,西都大學的校訓就是他的傑作。據說他在個人文學創作的巔峰時期還在校報上發表過許多散文詩歌,鄭能諒沒有欣賞過,只知道讀過裘比軾這些巔峰之作的人後來都瘋癲了。

裘比軾認為不僅文學造詣要向大文豪靠攏,胸懷氣度也必須同步跟進,可惜在實際操作中,他錯把“雍容大度”理解成了“臃腫大肚”,以致身材迅速走樣,很快就出落成一位肚皮鼓鼓、屁股圓圓、凹凸有致、曲線畢露的人間尤物。

身為學生會主席兼大文豪接班人這麽高級別的校園風雲人物,裘比軾很注重個人形象,身材上的缺憾不是一時半會能補救的,他便從其他方面下手,比如置辦一身名牌、塗抹一臉護膚品、噴灑一層香水……只要有錢,都不難辦到。但也有不給錢面子的,比如頭皮屑,無論他往頭上塗多少亮晶晶的發膠,都無法掩蓋那恒河沙數的頭皮屑,遠遠看去就像是在油上撒了一層鹽。這個比喻造成的後果就是,每當同學們在食堂裏吃到油爆蝦或者椒鹽排骨之類油鹽味重的菜肴,都會無法控制地聯想到裘比軾的腦袋,然後食欲盡失,從而達到瘦身效果。

雖然裘比軾不差錢,卻始終解決不了發質問題,然而這絲毫沒有影響他走馬燈似地更換女朋友。裘比軾擁有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數目的女朋友,三天一小換、五天一大換,不得不在校外租了許多處據點用來金屋藏嬌,弄得自己就像一床繡花被,不是抱著姑娘就是被姑娘抱著,名副其實的“鐵打的出租屋,流水的女朋友”。

鄭能諒據此得出一個推論:頭皮屑與大量的錢沒關系,也和大量的女朋友不矛盾,而大量的錢與大量的女朋友之間才存在某種因果關系。這就是邏輯學的迷人之處。

裘比軾追秦允蓓是個可以拍成韓國肥皂劇的冗長故事,即使她和鄭能諒的關系已貌似情侶,他也沒有放棄的意思。至於裘比軾為什麽會看上秦允蓓,鄭能諒竟沒能從邏輯學層面找到答案。裘比軾的那些女朋友中不乏比秦允蓓漂亮得多的,以至於他對秦允蓓持之以恒的癡狂追求,一度讓鄭能諒想起了中學時充斥黑白熒幕的純愛故事。雖然看不懂裘比軾莫名的執著,鄭能諒卻很清楚一旦他得手後會給秦允蓓帶來怎樣的結局,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他當初答應秦允蓓做她名義上的男朋友的原因之一。

托秦允蓓的福,吃完飯,裘比軾又請大家去溜冰。鄭能諒搞不明白裘比軾打的是什麽算盤,或許飯後劇烈運動容易得急性闌尾炎,等大家都倒下,他就可以拐著秦允蓓遠走高飛了。

鄭能諒只要一穿上溜冰鞋就再也不可能站起來,便沒中裘比軾的詭計,獨自坐在一邊看著他扶秦允蓓慢慢滑進場地。秦允蓓身材窈窕,平衡性卻很差,手舞足蹈的樣子既有趣又可愛。然後鄭能諒恍然大悟,只見裘比軾的鹹豬手以攙扶的名義在秦允蓓的全身遊走,一雙詭譎的小眼睛在昏沉的燈光下閃著欲望的寒芒。秦允蓓沉浸在練習的樂趣之中,在失去平衡的緊張狀態下絲毫察覺不出異樣的觸碰。

“小壽星,請我喝一杯吧。”鄭能諒闖進溜冰場,把秦允蓓的手從裘比軾的肩膀上掰下來,拉住她扭頭便走,懶得去看裘比軾失落或者悲憤的表情。

茶吧裏回蕩著《Marriaged'Amour》悠揚的曲調,坐在沙發裏,鄭能諒心不在焉地嘬著櫻桃汁,目光遊離於秦允蓓之外。秦允蓓定定地望著他,嚼著吸管,期待著一些對白。他一句也沒給她。

鄭能諒的心情正如他的表情一般雲淡風輕:明天,也許我會被一夥素不相識的人修理,或者承受其他任何形式的不爽,但此時此刻,裘比軾很不爽,而秦允蓓好好地坐在我面前,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