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第2/4頁)

這樣的綠色堡壘,遍布在厄蘭特的每一塊大陸上,重巒疊嶂的山脈與延綿萬裏的河流將其分界成數十個大區,而這有如堡壘群般的大陸又遍布整顆星球——整整九塊。

所以,不難想象,這個“厄蘭特鎮壓作戰”會有多不容易——事實上,我在剛剛理解到“敵人”的規模與決心時,便認定了整場行動,最終必然會以“史詩級的失敗”收場。

不過,至少現在,在我眼前,人類文明正無情地展現著它的偉力——那無數墨色城堡中的一座,正在我的眼前慢慢塌陷,像熔巖掃過的草原那樣,只剩下片片灰燼……

而這毀滅的盛宴,開始於樹冠的分崩離析。這些樹冠,它們本身就是一座座城鎮——字面意義上的城鎮,不光存活在厄蘭特星的幾萬種大小生物,連我們這些外來者的基地也構建於此。這些所謂的“樹屋”,用的雖然是最先進的軍用材料,外部卻裝潢得考究別致,在粗大的樹枝上錯落排開,遠遠望去,就像是坐落在熱帶雨林中的度假村。然而,我們雖然打造了這些看似愜意的居住點,但與土生土長的厄蘭特族群相比,那就真是小巫見大巫了——每一棵萬噸巨樹對他們而言,都是能藏下千軍萬馬的天然軍械庫,每一只飛鳥,每一頭走獸,每一朵花,每一條藤,厄蘭特人都可以不動聲色地將它們變成眼線耳目、打手爪牙乃至活體炸彈。

我放下步槍,側耳傾聽,成噸的枝葉枯萎腐爛,巨大的碰擦聲仿若雷鳴,飛禽走獸如同落雨般紛紛墜落,但作為“真正敵方”的厄蘭特人,卻難以用肉眼觀測,我只能依靠想象來感受它們在此番空襲中的傷亡與痛苦。老實說,我並不知道為什麽要與這些微生物文明打它們最擅長的生物戰,一把叢林裏的野火難道不是更好的選擇?當然,放火這種事,以克露露雇傭兵團的卑劣名聲,應該是已經試過了。也許他們已經試過了所有惡毒的辦法,從伽馬輻射塵排放器到吞噬型自復制納米機兵;也許他們已經黔驢技窮,才會轉而求助被戰爭法嚴格限制的滅絕性生物戰劑,除此之外,恐怕只有行星級的徹底毀滅才能鎮壓厄蘭特人的叛亂了。在我看來,這個結局已經越來越近——就像對待地球的暴動時那樣,要知道,那可是人類的母星,而它現在已經變成了一條充滿輻射的小行星帶。

天又開始下雨,一開始只是零零星星的水滴,但幾秒之後就變成了狂暴的瀑布。在厄蘭特的秋季,瓢潑大雨通常還會伴隨著足以幹擾地面通信的大規模雷暴,這為微生物軍團的空降突擊提供了絕佳的載具與掩護。

我不知道我那位一刻不盯緊就可能犯渾的搭档現在又在哪裏瞎晃悠——說不定又在發電站裏盯著反應堆發呆,也果不其然地與考古現場中斷了通信,所以能做的事情已經不多,與其在露台淋雨,不如進屋小睡一會兒——不會有什麽問題的,在計算過可能出現的所有情況之後,我這樣安慰著自己,可剛剛合上眼簾,尖銳的警報聲便穿過雨墻,在臥室內炸響。

“龍蛇!”一個毛茸茸的克露露飛行兵對著窗口大喊,“是龍蛇!所有人!下樹!避險!”

可怕的口音讓翻譯器延遲了足足3秒鐘,在意識到他應該是在叫我“下樹避險”的時候,營地邊緣的樹墻已經被像兒童積木那樣一推而倒。從露台所在的位置看去,只能隱約見到一根面條似的生物在硝煙中敏捷地上下移動。對巨型生物的本能恐懼將我逼回樹屋,我緊緊抱住狙擊步槍,轉身沖向露台左側的緊急逃生出口。

電梯是一個由碳素玻璃組成的透明圓桶,在風和日麗的時節,它就像觀景電梯一樣令人愜意——想象一下,陽光透過樹冠的葉叢,照在筆直而粗大的樹幹上,艷麗多彩而又形狀奇異的生物在身邊縈繞翻飛,再配上悠揚的音樂和美味的零食,頂級風景區的服務也不過如此。

然而,現在,那被稱為“龍蛇”的龐然巨物近在咫尺,電梯緩緩下降的這個過程就變成了一種“生不由己”的難耐煎熬。

它得有多長?300米?不,也許500米長……那遠處看起來苗條婀娜的軀幹,此刻在眼前,就跟輝耀級戰列艦上的導彈發射管一樣粗大。我屏息凝視,甚至在電梯中半跪下來,生怕被它那對銀光閃閃的大眼給注意到。它顯然是被厄蘭特人控制住了神經,在破壞營地的時候,走位非常高明,始終貼著有人居住的樹枝遊動。由於員工和設施本身都是公司的資產,克露露雇傭兵在反擊時便顯得投鼠忌器,不敢用上重型火力——這讓龍蛇的進攻更加肆無忌憚,它張開滿是鋸齒的血盆大口,噴吐著臭氣熏天的毒霧,揮舞著遍布周身的上百條觸手——僅僅是其中的一條輕輕掃過,便將我所居住的那座樹屋撕成了兩半,連著支撐結構一起墜落。它在營地周圍盤旋浮掠,將毀滅與死亡播撒在經過的路徑上,終於,狡猾的厄蘭特人發現了我——確切地說,是發現了我所搭乘的這部貼在樹幹上的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