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心理詭局(第4/6頁)

迎著幽冷的夜色,她媚俗地一笑,程學南簡直懷疑自己看錯了人。他沒想到心目中一直清雅脫俗的蘇雅意居然還會有這麽庸俗輕佻的一面,但他依然沒有回應,他已不知該怎麽去回應。只聽得她繼續一副“那只不過是個實驗”的神情道:“唉,說來我們真的不合適,我們的愛情充滿著謊言,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我其實對你已沒有了任何感情,我們的愛情說到底就是個實驗的需要。而現在這個實驗結束了,以後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我不想再傷害你,真的。”

面向程學南,蘇雅意盯著地面,如釋重負地。

“你怎麽可以這樣,”程學南終於動了動嘴唇,他好像根本沒有聽懂她的意思一樣,又說道:“不過,雅意,其實如果真的是什麽影響到整個人類的偉大心理實驗,你有苦衷,騙了我,讓我受了那些罪,我程學南也並不是個喜歡計較,對人類那麽摳門的人,還是可以原諒你們的。只要我們心裏還有著彼此,前陣子你我為科學做貢獻就貢獻吧,並無損於我們的愛情,雅意,一切就讓它過去,我們重新開始吧。”

愛情要麽像是個火爐,會迅速讓人討厭一個人,選擇遠離,最好這輩子都別再靠近那個人;要麽就像個沼澤地,會讓人陷得越來越深,雖然每天只一點一點地,悄無聲息地沉浸其中,但終究有一天會不法自拔。程學南對於蘇雅意的感情就屬於後一種,他並不會因為蘇雅意說的話離開,反而靠近她,牽起她的手,他還在做著最後的努力。

她向外移了一步,走開了,說:“真的,我們不合適,以後不要再見面了,那只會給你帶去更大的傷害。學南,對於你,我真的感到非常的抱歉,重新回來找你竟然為了那樣的一場心理實驗。我想,你可以好好地去找他們要賠償的,我只希望,你能原諒我。當然,兩年多前我們的那一段感情不是實驗,那一場是真的。只是既然我已不再對你有感覺,那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你是不是受到了……”

“你真的想多了,我只是不想再傷害你而已。”蘇雅意的聲音好似一把露著寒光的刀,幹脆利落地砍斷他的話,“我很抱歉一直在拿你當個試驗品,就這樣吧,程學南,我早已不喜歡你了,我很快就會再去找別人,開始另外的一場實驗了。學南,你以後要照顧好自己。”

冷風如刀,說出這句話,蘇雅意的身子輕輕地顫抖起來,她的眼睛在發澀,像是在做某種無力的抗爭——她的眼淚,也被抑制住了,那句語氣十分冷漠的“你以後要照顧好自己”更是她好不容易才說出來的。

另一邊,某個程學南意想不到的角落裏,柏拉圖協會的人正手忙腳亂——他們也意識到了眼睛處和發音系統上的漏洞,己方技術的不成熟,導致蘇雅意有可能強行來個淚流滿面破壞計劃,他們打算叫她趕緊離開。

“總之,程學南,今天我來是想告訴你,以後我的所有狀態,不會再因你而起,我的生活裏,不會再有你。你也盡早忘掉我,不要花費心神再來打擾我了,請過好你自己的生活。最後,再說一聲對不起。然後,我們的關系就先這樣了,希望我們以後還有可能做朋友。”

蘇雅意把話說完,轉身離去,淚水奪眶而出。

程學南看著周圍被燈光染紅的模糊的空氣,看著那個轉身離去,漸行漸遠的憔悴虛弱的身影,默然無言。他的腦子一片空白,久久地,才回過神來。

“愛本不需要理由,不愛就更不需要了。”輕聲細語,程學南強忍住心中的激蕩。而後,他一個人踱步到校園旁邊的一個清新幽靜的湖泊,循著湖邊的小道默默地走了起來。他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向自己發誓,絕對不要再去找這個女人,絕對不要再去思念她。

可這又怎麽可能?他對她的思念,又怎能說斷就斷?相反,在感情的天地裏,當越是竭盡所能地想要去忘掉一個人,只會讓自己更加忘不掉這個人,更加去想念這個人。這種現象,在心理學上,也有專門的研究,那就是,當你不去記憶一個人,實際上,這個人已經發生在你不去記憶這個人的行為的本身裏了。

柏拉圖協會熱烈地盼望著這一切的發生。

4

蘇雅意用盡全力低聲地說出了那句“學南,你以後要照顧好自己”,緊接著,她終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讓自己不要去對程學南有任何的思念了。她無法做到不讓那條該死的情欲通道旺盛地生長,就像一個人無法抓著自己的頭發,讓自己離開地面。她任悲傷逆流成河,思念泛濫成災。

她無與倫比地想要讓自己停下這種思念,然而竟無濟於事,思念不思念一個人,並不盡由自己主觀的意志掌控。而更加無可救藥的是,她極其清楚,這將極有可能給自己和程學南帶來無可估量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