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漸近的大事件

【能讓身負罪孽、淪為惡鬼的人，在最後一刻回歸為人的，不是斬人頭顱的厲鬼，也不是多人靈魂的死神，只有斬斷靈魂並拯救那個靈魂的人。不管斬了多少個罪人的腦袋，都不能失去人的救贖之心——這是先代公儀處刑人，池田夜右衛門的教誨。

我們在行刑時使用的“洗魂”這一手法，就是這種精神的體現。為了不讓人頭落地而弄臟，我們只是取其性命，謹慎地送其魂魄上天……在被師傅收養，我作為公儀處刑人，一直謹遵教誨，用手裏的劍制裁了數不清的罪人。

但是那一天，當自己必須處決被發現私自釋放死刑犯的師傅的時候，我……突然就不明白了。何為罪孽？何為制裁？因為那個罪人對我來說，就是“法”一般的存在。如果不能忘記一切，化身為惡鬼，就無法砍下去，也無法讓那位最重要的人，死時回歸為人。

我放棄自己的生命，並不是為了池田家，而是知道自己才是那個理應受到制裁的惡鬼。請告訴我……我的師傅，真的是個犯了滔天大罪，死不足惜的罪人嗎？】

與征夷大將軍德川茂茂會談的次日，緋村劍心如約展開將軍的護衛工作，利茲則是早早離開神谷道場，返回至《財神號》。被收留了一晚的池田朝右衛門，總算訴說自己的過去，解釋自己為何會找一個陌生人幫她介錯。

靠坐在沙發上的利茲，頂著類似阿伏兔的無精打采的眼神說道：“總而言之，就是一個被灌輸了怪癖信仰、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工作的本質的劊子手女孩，在給犯了法的養父行刑的時候，因為父女之情而沒有發揮出該有的實力，使得養父的腦袋掉到地上，從而開始對自己的信仰產生質疑，最終覺得自己有罪不如去死？”

“為什麽會變成那樣子啊！？”朝右衛門喊道。

“欸？我哪裏歸納錯了嗎？”利茲不答反問。

“全部！……大、大概……”當朝右衛門想列舉說明的時候，卻突然發現自己無從說起，連區區一點都說不出來，白皙的面龐鼓紅起來。

“你們池田家的教誨啊~”利茲這才開始嘗試解決向自己尋求介錯的死神少女的心理問題，當然，一如以往地以精神打擊起手，“抱歉，你可以問一下在場這麽多人，誰能接受那套說得很酷、內容卻堪比宗教教義的說辭~”

“殺人就是殺人，怎麽變成拯救靈魂了？”張菁直白地說道。

“無聊，腦袋落不落地，這種事完全不重要。”慕容九這話說得有點不禮貌。

“……真正被救贖的，並非罪人的靈魂，而是處刑人的靈魂。”王元姬搖搖頭。

“這真的能稱之為‘救贖’嗎……”柳夢璃輕嘆一聲。

“靈魂不會因死亡而凈化。”咲夜的答案專業得多。

“刀砍得快，人死的時候會少受點苦，朝右衛門你們的工作很偉大……”曾經活生生在鑄劍爐中被燒死的龍葵，嘗試著進行鼓勵。

朝右衛門一言不發，只是低下頭握緊拳頭，在池田家長大的她，注定價值觀與常人有幾分差距，張菁等代表著常人的觀點她能理解，卻無法接受。

利茲不以為意，繼續說道：“再說，劊子手就是劊子手，只是處刑的人，為何你要將立法者和別的執法者的黑鍋都背在身上？你到底搞清楚自己的工作的內容沒有？”

“工作的內容？”朝右衛門疑惑道。

“以你的養父為例，”這個例子還真不是隨便挑的，明擺著就是針對朝右衛門的心理陰影，“假定他犯的罪是‘背後辱罵將軍’，而當時的法律是‘辱罵將軍者死’，那他就得死；但假定當時的法律是‘辱罵將軍者罰款’，那他就不用死了——對，‘法律’這玩意是由人來訂的，包括你的養父在內的罪犯們，他們的死亡除了自身行為外，還受到幕府的立法者所訂立的法律影響。到底是否罪大惡極，有時候要看你是從幕府的角度來看，還是從個人的角度來看。”

“……！”朝右衛門終於記起剛才自己回想時最後提出的問題，也明白到利茲正在傳達著什麽觀點。

利茲一拍手，以響聲驚醒朝右衛門，“另外，捉捕犯人歸案的警察和審訊犯人的警察，比起你們這些處刑者，他們才是帶給罪犯死亡的元兇，你們充其量只是執行著最表面、最肮臟的一環工作罷了。就算罪犯化為厲害復仇，也不會優先找你們的麻煩。”

“那、那我們池田家到底是在堅守著什麽！？父親他又是為了什麽而死！”在利茲的“飛天禦劍流·龍嘴閃”下，朝右衛門的信仰開始出現裂痕。

“榮耀、財富、地位、族人這種東西吧？‘池田家’這三個字不就說明一切了嗎？還有你最開始說的那番教誨。”物質之外還有精神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