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2/3頁)

“暴脹子驅動器。”她最後說。

“什麽?”十分鐘內,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讓他大吃一驚了。

“以你的知識水平,無法了解它的工作原理。”

“也許的確不能。”他瞥著全息圖,說道,“你能放大些嗎?”

他注視著伊坎吉卡的手指移動,只見“木塔帕號”的圖像逐漸放大,充滿了整個房間。

“能把船尾轉過來我看看嗎?”他問道。

她的手指在手背上一掃,做了個不同的動作。圖像調轉了九十度。現在,通過中空的軍艦,他能看見對面的艙壁。從這個角度來看,船體側面的那些氣泡像浮雕一樣凸起,比剛才從側面看的時候更大。

一部暴脹子驅動器。他想:她是不是在說謊?通常他能看出謊言,這一次他倒沒覺得她在說假話。看得出,她正努力克制自己的驕傲之情。他們是怎麽做到的?暴脹粒子擁有的暴脹力,正是導致宇宙不斷膨脹的力量。有的理論認為,暴脹作用能夠不斷地自我強化,導致完全失控。他們的這種驅動器有可能把他們自己摧毀掉。還有,它的能量消耗必然極其巨大。想到這裏,貝利撒留突然明白過來。

“是虛暴脹子。”貝利撒留說。伊坎吉卡吃了一驚。

虛粒子指的是成對的粒子和反粒子,它們可以憑空出現,無中生有,又可以迅速消失,回歸虛無。

“量人對虛粒子特別有研究。”他說。

這麽說簡直太輕描淡寫了。虛粒子的海洋在時空中的每一點都泛著浪花,由此產生巨量的噪聲。量人不得不對其進行過濾,才能得到有效的信息。伊坎吉卡看起來有點不高興,好像後悔自己說得太多了。

“別擔心,少校。我會替你們保密的。你們創建一對虛粒子來迅速開辟時空,在它坍縮之前那一瞬間,你們的軍艦就借勢向前一沖。是不是這樣?”

“你是個危險人物,阿霍納。”她說。他不知道她說這話的意思是不是想拔出手槍,一槍把他的腦仁崩到後面的墻上去。“你覺得還有多少量人能猜到這一點?”她問道。

“大多數量人都有分裂人格,狀態很不穩定。”貝利撒留撒謊道,“在安靜和低刺激的環境中,他們一切正常。其中百分之一的人可以跟外界環境相安無事,比如我。”

“但是,你們量人大多數都能做出這樣大膽的邏輯推演,對嗎?”

他搖了搖頭,“量人大多專注於理論方面的思考。他們認為宇宙學這門學科太偏實用,不值得進行嚴肅意義上的探討。我的興趣愛好一向比他們更接地氣。”

“一個人興趣愛好太廣泛,是一件危險的事情,阿霍納。”

“那我們不妨趕緊把這些危險全部解決掉,一勞永逸。為什麽你們的飛船要把驅動器裝在最前面?它又不是沖壓驅動器,不需要為它提供星際介質。”

這一次,她揚起眉頭,端起胳膊,“你說呢,魔術師。”

他盯著“木塔帕號”的全息圖,思索著,仿佛它是伊坎吉卡打出的一手牌,而她的對手是聚合政府。打牌的竅門是針對牌手,而不是牌,那麽,他的第一條參考數據就是:伊坎吉卡覺得她這手牌很不錯。聚合政府擁有霸權,虛張聲勢的招數對它毫無效果,所以合理的解釋是:這手牌真的有那麽強,讓她信心十足。為什麽呢?

第六遠征軍成立已經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這支艦隊攜帶的裝備早在他們出發之前就已經落伍。即便算一下紙面上的戰艦實力對比,一艘換一艘,放在四十年前,跟宗主國開戰的話,他們也堅持不了一個小時。但現在,在這一艘艘經過改裝的軍艦裏,他們重返文明的渴望充斥在空氣中。這不是思鄉。他們所憧憬的是一場獨立戰爭。通常說來,如果不是有必勝的把握,任誰也不會憧憬一場戰爭。

“請把圖像再轉一百八十度。”他說。

她的手指在手背上劃動,全息圖像旋轉過來,船身上那條管子現在直直地正對著他的臉,就像大炮的炮筒。他那量人的大腦時時刻刻都在嗅探著模式和對稱性,這時它發現了新模式:一部沒有燃料的驅動器,相當於一門沒有彈藥的大炮。

一門暴脹子大炮。暴脹子和反暴脹子組成的粒子對,在這根管子中存在的時間短暫到僅以皮秒(5)計,而他們的戰艦就靠這驅動器來推動。這種粒子對,如果逃出了驅動器的束縛,會造成什麽後果?

“你們這種暴脹大炮的破壞力有多大?”他最後問。

“這你不必操心。”她說,她的聲音裏帶著一點沾沾自喜。

這支遠征軍為什麽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技術進步?難道他們偶然發現了某種超前的神器,並破解了它的秘密?四十年時間的確很長,但還沒有長到足夠讓他們發明這一整套系統。光是暴脹子驅動器這一樣,就已經領先整個文明的水平數十年。其意義或許還不止如此。這項工作的規模之大,政治上和軍事上可能產生的影響之深,貝利撒留簡直無法想象。做個騙局糊弄一下商人或黑幫,跟這件事相比完全不能同日而語。坦率地說,這件事可能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他毫不懷疑,如果他把這件事搞砸了,伊坎吉卡少校會毫不猶豫地對著他的腦袋開上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