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7章 你們還有臉上門?

揚州巡鹽禦史衙門。

林如海剛剛忙完一天的工作,伸了個大大懶腰,在衙門大堂裏來回走動幾圈活動有些僵硬的身子,而後招呼一票等候多時的護衛,在衙門屬官小吏艷羨的目光中浩浩蕩蕩返回後院。

感受到同僚意味不明的復雜眼神,他心中苦笑連連,如果可能的話他不想如此招搖,可事態如此為了自家小命著想不得不如此啊。

回到衙門後宅,管家林福急忙迎了上來,他隨口問道:“今日有可人上門遞上拜貼?”

“有,城西的黃老爺和張老爺,還有城南的李老爺他們按家遞來拜貼,想要拜見老爺!”

林福一邊監督丫鬟替林如海除下官袍,一邊小心翼翼回答。

“黃老爺,張老爺和李老爺?”

林如海身子一僵,嘴角掛上一絲殘酷冷笑,不屑道:“不見!”

馬比的,這幫鹽商之前是如此猖狂囂張的,現在被整慘了就來服軟,哪有這麽簡單的事情?

他在金陵總兵兵營待了好幾個月,遙控辦公好不郁悶,同時也承受了極大的輿論壓力,江南官場對他的這種行為十分不滿。

好在大舅兄夠給力,魯地海鹽場的海鹽湧如江南後,江南鹽價大跌,讓一幹江南鹽商損失慘重,想方設法補救自家損失再沒工夫緊盯他這個巡鹽禦史。

道理很簡單,之前江南鹽務掌握在他一人之手,他的一舉一動都關系到江南鹽政既而影響鹽價,自然受到特別關照。

於是,林家嫡長子死了,庶長子和庶長女也全都死了,死得莫名其妙死得林如海痛不欲生,甚至遭到明目張膽的刺殺和攻擊。

可是現在不同了,魯地海鹽大批量湧入江南,江南鹽價一落千丈,幾乎一天一個價,而且還是往下掉的那種。

不過短短一個月,鹽價就從之前的三十幾文一斤,降到了現在十八文左右一斤,幾乎來了個橫切。

這還是私鹽的價格,官鹽的價格更高質量也是更差,可想而知那些囤積大量食鹽的江南鹽商,損失到底有多慘重。

起碼林如海心中明白,他們從鹽場提鹽的價格都比此時的鹽價都差不離,加上上下打點以及運輸以及人員損耗,賣得越多損失就越慘重。

可這事不要說他這個江南鹽政第一人,就是整個江南官場聯合起來也沒轍。

那可是大舅兄,堂堂內閣首輔強力推行的鹽政,就算官府阻繞也可以完全繞過官府,直接出動駐軍幫忙出售魯地海鹽,江南鹽價一樣得大跌,可能速度沒眼下這麽快罷了。

但官員來錢路子多得是,又何必因為區區鹽商之事,跟大清立國以來權勢最強大的內閣首輔對著幹,真以為自己的官帽子是鐵打的啊。

結果,就是現在的鹽商一片哀鴻。江南百姓卻是最終受益,江南大地的秩序沒有絲毫混亂跡象!

見情況如此,林如海沒有繼續待在金陵總兵衙門兵營,帶著一票護衛回返揚州巡鹽禦史衙門正常辦公。

那幫鹽商忙著應付鹽價大跌帶來的損失,一時半會也顧不上他這個沒了多少用處的巡鹽禦史。

林如海自然樂得清閑,經歷了之前那般惶惶不安的遭遇後,他對替朝廷效忠的信念沒那麽頑固了。

躲在金陵總兵兵營那段時間,他也不是無事可做,也不知道璉兒哪那麽多及時準確的情報,讓他對整個江南的情況有大致了解。

江南官場的一系列舉動叫他心寒,林如海如何看不出,其中的舉動隱隱與鹽商的動作相合,其中有什麽緣故不問可知。

還有鹽商肆無忌憚的手段,以及跟著一起興風作浪的糧商,弄得江南地面出現了騷動和不安。江南官府對此卻是視而不見,好象完全沒有察覺一般。

黑,真是太黑了!

他這才驚悚發覺,不知不覺江南官商已連成一張巨大的利益網絡,一旦有人想動其中一個環節,必然遭受整個江南權貴階層的狠厲打擊。

難怪他之前混得那麽慘,卻沒幾個江南官場的同僚狠出手相助!

也只有大舅兄高舉朝廷大義名分,以那幫官員腦袋上的烏紗帽威脅,才能逼得江南官場選擇棄車保帥,加上來自魯地的海鹽沖擊,才能讓原本混沌一片的江南鹽政出現了眼下的變化。

江南鹽商已經沒了獨大的資本,無論手頭銀錢和話語權都將大幅度縮水,買賣食鹽已經不是暴利產業,他這個巡鹽禦史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只是沒想到,揚州城裏的鹽商還有臉上門,不知道現在自己跟他們,已經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關系麽?

管家林福欲言又止,最後什麽都沒說,跟著林如海一起進了後堂花廳,指揮丫鬟婆子將晚膳擺了出來。

晚膳十分簡單,四菜一湯都是江南一帶的清淡小菜,林如海沒有要酒,孤零零一人沒啥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