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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現赫娃有點跛,動右腿時很小心,但一條翠綠色長袍遮住了傷處。她在停放禦輦的凹坑邊緣收住腳步,直視雷托的眼睛。

“聽說你受傷了,赫娃。疼嗎?”

“膝蓋下面有一處割傷,陛下。爆炸時被一片小碎石擦到了。您的魚言士用藥膏抹過傷口,已經不疼了。陛下,我擔心的是您。”

“我也擔心你,我的好赫娃。”

“除了第一次爆炸,我沒有危險,陛下。她們很快把我送進了使館最裏邊的一間屋子。”

就是說她沒看見我的舉動,他想,真走運。

“我叫你來是想請你原諒。”他說。

她坐在一只金色墊子上。“原諒什麽,陛下?您跟這次襲擊又沒有……”

“有人在試探我,赫娃。”

“試探您?”

“有人想知道我有多在乎赫娃·諾裏的安危。”

她把手向上一指。“那……是因為我?”

“因為我們倆。”

“哦,可誰……”

“你已經同意嫁給我,赫娃,而我……”她正欲開口,他擡手制止了她,“你向安蒂克透露的情況她都匯報過了,不過這件事跟她無關。”

“那麽是誰……”

“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應該重新考慮。我必須給你一次改主意的機會。”

她垂下目光。

她的表情多甜哪,他想。

他只能在想象中描繪與赫娃共度一生。紛亂蕪雜的記憶能為他提供足夠的材料來虛構婚姻生活。他在幻想中搜羅到種種微妙情節——都是兩人共同經歷的細枝末節,一次撫摸、一個親吻,以及所有那些只能在甜蜜二人世界生發出來的痛苦之美。這些想象給他帶來陣陣痛楚,遠甚於使館一戰留下的肉體創傷。

赫娃擡起下巴凝望他的雙眼。從她的眼睛裏,他看到一股急欲出手相助的憐憫之情。

“可我還能以其他方式為您效力嗎,陛下?”

他提醒自己,她是靈長類,而他已不完全屬於靈長類。兩者的隔閡每一分鐘都在擴大。

他的內心一直在隱隱作痛。

赫娃是一個躲不開的現實,這種情感過於原始,任何語言都無法充分表達。這內心之痛幾乎令他難以承受。

“我愛你,赫娃。我愛你就像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但這不可能。永遠不可能。”

她落淚了。“我該離開嗎?我該回伊克斯星嗎?”

“他們會想方設法搞清楚自己的計劃出了什麽紕漏,這樣只會傷害你。”

她能看見我的痛苦,他想,她也看清了其中的徒勞與無奈。她會怎麽做?她不會撒謊。她不會說她也像女人愛男人那樣愛我。她明白這無濟於事。她清楚自己對我懷著怎樣的感情——憐憫、敬畏,以及無所畏懼的懷疑。

“那我會待下來。”她說,“我們盡可能享受共同生活的樂趣。我覺得這對於我們倆都是最好的選擇。如果這意味著我們應當結婚,那就結。”

“這樣一來我必須跟你分享從來不為人知的秘密。”他說,“你將獲得控制我的力量……”

“別這樣幹,陛下!假如有人強迫我……”

“你再也不會離開我的皇室範圍。這裏的行宮、帝堡,還有沙厲爾的幾個安全處所——都是你的家。”

“照您的吩咐。”

她默默地接受了,多麽貼心和坦然,他想。

他必須壓下內心的抽痛。這種痛苦對他本人、對金色通道都是威脅。

狡詐的伊克斯人!

馬爾基發現了全能神不得不奮力抵制的永恒誘惑——對快樂的渴望。

哪怕是最不經意的想象,也會滲透著這股誘惑的力量。

他的默然讓赫娃心裏沒底。“我們會結婚嗎,陛下?”

“會。”

“我們怎麽來對付特萊拉人的那些謠言……”

“什麽也不做。”

她盯著他,想起兩人早先的談話。解體的種子正在下播。

“我害怕的是——陛下,我會削弱您。”她說。

“那麽你要想辦法讓我變強。”

“要是我們弱化對雷托神的信仰,您會變強嗎?”

雷托從她的聲音裏聽出了馬爾基的味道,這種精於算計的腔調讓他既討嫌又有魅力。我們永遠無法完全擺脫兒時啟蒙老師的陰影。

“你的問題是無法回答的。”他說,“許多人會根據我的設計繼續搞崇拜。其他人會相信這是謊言。”

“陛下……您要讓我替您說謊嗎?”

“當然不是。但是,當你想說話時,我會要求你保持沉默。”

“可假如他們辱罵……”

“你不可反駁。”

眼淚再次順著她的臉頰流下。雷托很想幫她擦拭,但眼淚是水……令他痛苦的水。

“必須這樣做。”他說。

“您會解釋給我聽嗎,陛下?”

“我離去之後,他們一定稱我為撒旦,地獄之王。車輪一定會沿著金色通道不斷前進前進再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