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14頁)

阿托娜感激涕零,用力點頭,把殿下摟得更緊。

“我本不想告訴你的,但我想,把話說透更好,免得你總是被恐懼困擾。”

阿托娜哽咽著,“殿下,我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

土不倫笑了,“你已經用你的性愛報答了。”他停頓片刻,似乎渾不在意地說,“我在蘇醒時恐怕也有類似的腦波泄露,對不對?”

阿托娜驚懼地說:“殿下,有關皇族的事依我的身份不該說的。我應該讓它爛在肚裏。”

“飛船上只有你我兩人,但說無妨。”

阿托娜猶豫良久,最後下定決心,“那我就說吧。殿下,你在蘇醒過程中常常憶起你的母親——我是說你的親生母親。”

土不倫沉默了,很久後嘆息一聲,“對,那也是非法記憶,是我絕對不該知道的東西。”

土不倫的生母是一名低級宮女,而葛納吉皇族的宮規是除皇後之外均“殺母留子”,然後將嬰兒交皇後撫養。這條殘酷的宮規實際是對王子的保護,免得親生母親將來尾大不掉,與帝權發生沖突,從而累及王子。葛納吉大帝雖然殺了土不倫的生母,但對這個幼子的疼愛絕不在嫡長子提義得之下,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也曾引起許多皇子的妒忌。沒人料到這位倍受寵愛、風光無限的王子,竟然在記憶中悄悄為不幸的生母保留著一個位置。

阿托娜說出這個秘密是下了狠心的,她深知其中的兇險。殿下的這段非法記憶與她的有本質的不同,因為——兒童可能有刪不盡的童年記憶,而胎兒是不會記得生母的。一定是在他長大後有人向他透露了這個秘密。那麽是誰透露的?出於什麽目的?如果追查下去,勢必在宮中掀起一陣血雨腥風。為了保住這個秘密,土不倫殿下說不定會狠下心把自己滅口……

阿托娜淒然說:“殿下,我十分感激你對我的情意。有你的愛,我這一生都沒有遺憾了。我情願一死,為你保住這個秘密。”

土不倫沉默片刻——阿托娜說的應該是最保險的辦法——重新摟緊阿托娜,“什麽話,哪裏用得著你去死,不告訴別人就行了。”他警告道,“但你必須記住,等咱們重新回到母星後,沒有我的保護你絕不能再進入冬眠。我不希望在你哪次冬眠蘇醒時,有某個不該到場的人接收到那段記憶。”

阿托娜感激涕零,“請殿下放心,我一定謹遵吩咐。”

停了一會兒,土不倫平靜地說:“你是否想知道,這件事是誰告訴我的?”阿托娜使勁搖頭,她真的不想知道更多的內情,但土不倫徑自說下去,“是我的長兄提義得殿下。在一次酒醉後無意透露的。他還說他很同情我的母親。”

阿托娜震驚地瞪著他。提義得殿下說的?是酒醉後的失言?即使以阿托娜的“女人見識”,也不相信事情會這樣簡單,想來土不倫殿下也不會相信。但殿下就此打住了,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阿托娜當然也不會再追問。今天她原有一個打算:旅程已經結束,遠征大軍的到來也為期不遠,兩人的緣分說不定哪天就會結束,她想抓緊時間懷上殿下的孩子,這是拴住一個男人最結實的繩索。她原打算今天趁情濃時向土不倫提出的,但經過了這樣一場隱含兇險的談話,她沒敢提起那個話頭。

三天後,他們基本摸清了地球人的現狀,但還是沒有發現達裏耶安先祖的飛球。

阿托娜提醒艦長:“會不會在南北極?先祖如果這會兒正處於冬眠期,很可能把飛球停留在無人區域,以免被地球人打擾。”

“你說得對。地球南極更安靜一些,咱們先到那兒看看。”

他們駕飛球前往南極。

目前正是極夜,也是南極的冬天。沉沉夜色中,南極氣旋攪起漫天風雪,成群的企鵝偎在一起抵抗酷寒。這兒並非絕對的無人區,多少有一些地球人的蹤跡,一條冰原公路從大陸邊緣一直通到極點附近的兩個科考站,那是阿蒙特-斯科特站和昆侖站。在風雪中,偶爾能看見一輛雪地車、幾個人影或一面旗幟。當然,對方無法看見隱形狀態下的飛球。

在極點附近,他們順利地發現了先祖的飛球,它處於隱形狀態,沒有停留在地面,而是以“自動懸停和自穩定功能”懸在空中,在漫天風雪中巋然不動,與背景形成“動”與“靜”的強烈反差。

土不倫駕著飛球小心地接近。在接近過程中他一直細心探測著,沒有探測到先祖的腦波,可以確認他此刻處於冬眠狀態。現在要接合了,兩個飛球輕輕一撞之後自動接合。土不倫開啟了自己飛球的旋開式艙門,又按照從傳教使團档案中獲取的對方的開啟密碼,從外面打開先祖飛球的艙門。兩個飛球現在連通了,他們沿著甬道悄悄進入另一個飛球,首先看到冬眠機的工作指示燈確實亮著,兩人屏住氣息,用腕足攀緣著走近冬眠室,透過透明的室門,凝望著這位十萬年前就遠離母星孤守地球的先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