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2頁)

看著洛林交給自己的資料,黃宣多少有些感慨。19世紀末,20世紀初是一個靈感爆發的時代,剛剛經過了科技進步、經濟危機、世界大戰的人們有著無數的情感想要抒發,而抒發所帶來的成果則被後世無數的收藏家所迷戀。

但幸與不幸的是,或許正是因為爆發的緣故,太多的信息令當代的人們應接不暇,他們中的更多並未在有生之年得到重視。凡高生前唯一賣掉的一副畫是《紅色葡萄園》,據說還是別人看在他弟弟提奧的情份上,所以當他得知自己的作品被賣了400法郎以後,高興的對提奧說:“您相信嗎?我的畫在我死後,至少可以賣到500法郎。”然而,令所有人預想不到的是,在他去世100周年後,他的畫作《插著14朵向日葵的花瓶》竟被拍賣到4800萬美元,是當時有史以來西方油畫的價格之最。

1890年,凡高飲彈自盡,37年後的1927年,1萬美元也幾乎足以買下凡高的所有作品,再過上70年,這些作品的總值足以讓任何人的名字進入福布斯富豪排行榜,可惜的是,黃宣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搜羅他們。

不僅僅是凡高,這個時代的畫家們——也許是整個時代的畫家——生前很少得意,其藝術品的價格自然也變化萬千,畢加索、馬列維奇、亨利·盧梭,區區百年,僅僅就金錢而言,其價格增長不啻百倍,很少有什麽投資能夠有更高的收益了。

不過,黃宣感慨的原因與藝術家們的生活毫無幹系,他只是遺憾自己沒有時間去巴黎看上一看,買上幾卷回家,依現在的交通條件,即便去一趟上海北京也是麻煩的緊,若非如此,原本也可以去找找齊白石,徐悲鴻,說起來,後者似乎四月份的時候方才回國,正是索取畫作的上好時間。

一切都是時間惹的禍。黃宣又忍不住感慨了一番,他不能買一幅成品回家,那樣會與已經存在的畫作產生沖突,而若是要求某位畫家為自己再畫上兩幅新鮮的,這似乎又非以三天時間所能完成的,甚至於想要搜羅幾幅已經散佚的畫作,也不能如願。他嘆了口氣,放棄了這誘人的想法。

“不知這位小哥因何嘆氣呢?”身側一人突然發話,嚇了黃宣一跳。

此刻晌午剛過,碼頭工人們正赤裸著上身,舞動著油亮的臂膀為晚飯打拼,一聲聲號子遠遠的傳來,黃宣定定神,面前此人留著一副美髯,須發黝黑,身上是上好的綢緞質料,並不算老年,但氣質卻顯的著實蒼老。

“都是些小事。”黃宣心裏想,這可不是小事。他心裏滴血,若是能販運上一批巨作回去,只怕自己要一躍成為黃家三代子孫裏最富裕的了,那時候想買跑車買跑車,想買遊艇買遊艇,喜歡玩遊戲可以買個遊戲公司……

眼前之人哪知道黃宣的想法,狀似瀟灑的捋了捋胡須,道:“小哥可是姓黃?”

“不錯。”黃宣睜大眼睛,“你是?”

可惜同樣的動作在一個15歲的少年身上難有他叔伯的威勢,對方笑吟吟的道:“老夫周樹茗。聽聞澉浦近日來了一位小老板,載有糧食千石,故而前來。”

“哦?”

“不知黃老板可否勻些給敝號?”周樹茗並未因為黃宣的年級而有所輕視,事實上,這個年代,有無數的軍閥政客於亂世牟利,其子孫親友更是耳目觸手,黃宣的年紀正好可以有一個勢力鼎盛的老子,澉浦雖是小鎮,他卻見過不少這般子弟。

黃宣有些拘謹的笑了笑,他還不太習慣在自己沒準備好的情況下談生意,或者說,他還不太習慣在沒有排練好的情況下表演做生意的戲碼,雖然如此,他還是隱蔽的掃視了一圈碼頭,以免突然沖出一群彪形大漢。

碼頭上號子聲依然,黃宣為自己的電影情節有些好笑,轉回了視線保持著笑容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

“若是斜橋米鋪的關系,老夫還有些面子,黃公子無須顧慮。”周樹茗的稱呼一連三遍,黃宣有些好笑的搖搖頭道:“我不是顧慮朱掌櫃的,而是因為此來另有他事,不願意麻煩而已。”

“何事可願說與老夫聽聽?”

黃宣此刻有些進入狀態,他斟酌了一下說辭,道:“家父愛好國學,聽聞近年來嘉興地區書籍多有散佚,尤為痛心,此次運糧前來,一是為了江浙地區的百姓盡一份力,二來就是想購買一批書籍回去,賺錢卻是其次。”

他這番話真真假假,帶著一股從小養成的驕傲氣,讓周樹茗驚疑不定,委實猜不透黃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