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0章 棋子

主仆三人離開問仙樓,這次並未走遠,肉肉隨手指了一家客棧,白芷出面辦理妥當入住事宜。

她心情依舊不好。

但直覺告訴秦宇,肉肉現今內心陰郁,跟眼下發生之事無關,便是先前出言不遜的魏寒,她都並未放在眼裏。

問題的根源,似乎在她踏入中荒之後,便已經出現。莫非是故地重遊,想起了一些不好回憶。

畢竟,問仙樓裏發生的事情,秦宇只要沒瞎就看得出,肉肉與問仙樓之間,存在著某些關聯。

那一句“……如今的神仙釀,徒具其名罷了”,既然這麽說,自然就喝過真的神仙釀。

小細節處,藏有大真相,秦宇早就懂這道理。尤其對肉肉,一舉一動多有深意,更加不會忽略。

各自分開入住,秦宇吐出口氣,收斂心中念頭,閉上眼開始修行。玉門關內天地靈力充沛至極,實在是一等一的修煉聖地,浪費時間哪怕只一個呼吸,都覺得甚是可恥。

可如今,卻有那麽幾個人,眼下全無半點修煉心思,只覺得腦海之中混亂沸騰。

比如楊家那位天上掉下來的公子,趕走了身邊婦人,楊帆山內心依舊郁郁寡歡。

他對於楊家,無論東極郡城之中,還是東疆邊軍帥帳,都沒有太多信任。對這一次,踏入中荒神州之行,內心深處極其絕望。尤其是,當他看到一線希望,扭頭便又丟掉後,這份絕望無疑更重。

如今,擺在楊千帆面前的,有兩個選擇。

要麽按部就班,去搏一搏命,若順利完成此事,他便可在楊家中站穩腳跟,日後便是再有人想害他,也不至於跟現在一樣,毫無抗衡之力。

但就事論事,成功可能性很低,低到楊帆山忍不住,一直都在想第二個選擇……逃!

山羊胡是楊家供奉,這段時間相處,隱約可知是個謹慎人,為人處世都很有分寸。若自己一心逃離,這位老供奉估計會出手阻攔,但最多也就只是,做一做樣子罷了。

之前,驅趕那名婦人離開,楊帆山心頭怒意難消是不錯,但何嘗沒有借此機會,減少日後脫身難度的念頭?可一旦選擇逃離,便要永遠失去楊家弟子身份,注定了日後,只能在中荒做個遊魂野鬼。

第二個選擇,大概率可以活下去,但這樣活著卻有虧於早年病故的母親,他曾跪在窗前發誓,要堂堂正正回到楊家,將母親的墳遷入楊家祖地。

內心焦灼可知一二。

而與此同時,另外一位心頭翻滾者,正是魏寒。這名當年宗派的驕子,如今的落魄隨軍劍修,瞪大眼睛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身軀沉寂,胸有驚雷滾滾。

當年發生之事,諸多種種,他一刻不曾忘卻。

可不忘又能如何?被打斷本命劍,他劍道已斷,注定了只能此生落魄。跟在大將軍趙原麾下,做個戰場搏命廝殺的隨軍劍修,不知哪一天就會丟掉性命,做了戰場上的亡魂。

可就在今天,魏寒一顆沉寂已久,近乎幹涸的心臟,突然再度跳動起來,讓他生出了某些久違的念頭。

能否成功,魏寒也不知道,但如果不去嘗試,便真的再無半點機會。

深吸口氣,接著重重吐出,劍修魏寒翻身而起,大步向外行去。已被打落塵埃,在泥塘裏混跡,那便再搏一搏又如何?哪怕失敗,最多就是送掉一條性命而已。

然後,剛出門不久的魏寒,便被今夜第三個不眠人攔住,正是無量觀中陳道人。

他看著魏寒,神色平靜,“你準備如何做?”

魏寒拱手,“回師叔,這些年混跡軍中,做了不少違心事,低聲下氣跪地求人,對我來說不難。”

陳道人點頭,“算你聰明,沒動別的念頭,不然老夫便先殺了你,免得為我無量觀招惹麻煩。”

魏寒苦笑,心想就算您老真是這麽想的,也不必照實說吧,就不能稍微有點委婉?

“哼!”陳道人冷笑,“我說的直白,就是給你提個醒,你猜的一點沒錯,所以不管你是真的假的,動沒動其他小念頭,現在都統統給我收起來!去跪去求撒潑耍無賴都行,只要不送死隨你有什麽辦法。”

略微沉吟,陳道人看了一眼魏寒,“而且,老夫覺得那位小姐與你之間,還是有些緣分的,否則問仙樓內也不會,跟你多浪費時間,直接丟出一顆酒果,便能將你魏劍仙的面皮,全部剝的一幹二凈。”

魏寒恭敬道:“謝師叔指點。”

陳道人擡手摸了摸頭發,一陣長籲短嘆,“我能跑這來,給你一些提醒,誰又能來替老夫解憂?多好的一顆苗子,只要入了我無量觀,日後中荒大地皆要傳名。”

“可惜、可嘆、可憐……可悲啊!”轉身就走,老道人背影蕭瑟,臉上皺紋層疊,沉甸甸的堆滿了四個字——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