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明熙一年怎麽了?”林悠問。

韓霽說:“明熙一年, 祖父封爵衛國公。”

“封衛國公怎麽……”林悠問了一半,忽然停下,猶豫片刻後問:“你是說, 衛國公府封爵一事傳來延陵,竇家老夫人怕姑母生了孩子就拿捏不住嗎?”

韓霽沉默,但神情已然認可林悠說的。

林悠倒吸一口氣, 如果猜測是真的話,那竇家老夫人這控制欲也太強了。

“可她就沒想過竇家的未來嗎?如果姑母生下孩子, 竇家跟韓家之間的橋梁就更穩固, 跟韓家關系弄好了,不是對竇家更好?”林悠說。

這就是她想不明白的, 如果竇老夫人真的是為了竇家著想, 兒媳娘家發達了,竇家也等同於得到一個攀上大樹的機會,把韓氏哄好了, 韓氏回娘家說幾句話, 對竇家絕對利大於弊, 她為什麽不做呢。

林悠不竭力,但竇勤似乎能理解, 只聽他說:

“那老賊婆才不在乎竇家的未來, 她只在乎府裏的人聽不聽她話,有沒有把她當老佛爺一樣供著,敬著,讓她遷就母親簡直比登天還難, 她巴不得母親跟韓家老死不相往來,這樣就沒人幫著母親挑戰她在竇家的權威。”

“其實不僅僅是母親,老賊婆希望所有嫁進竇家的兒媳從今往後都不要跟娘家有任何聯系, 心甘情願的匍匐在她腳下伺候她就好。”

”若有那不服管教的媳婦兒,她通通以不守規矩為由日夜磋磨,若還不守規矩,就挑撥子侄休妻。”竇勤憤憤不平,反正已經開始說這個話題,不如就將他平日裏看到的聽到的一股腦兒全說出來。

世上竟還有這種人。

林悠算是開了眼界了。

韓霽問竇勤:“你說的那陳嬤嬤如今還在嗎?”

竇勤點頭:“還在。我是偷偷調查的,不敢打草驚蛇,所以她如今還在煙柳巷附近住著。”

林悠明白竇勤之所以敢把這件事說出來,就是因為如今還有一個人證存活於世,他故意沒打草驚蛇,把陳嬤嬤留著,就是為了等到有一日能作為證人來驗證他的話。

韓霽盯著竇勤看了一會兒後,問他:

“你也是姓竇的,為什麽不幫著竇家,你可知跟我們說這些的後果是什麽?”

竇勤倒很坦蕩:

“自然知道。可我若不這麽做的話,我一輩子都良心難安。”

“我父母去的早,叔伯嬸子們霸占了我家租屋,族裏沒一個站出來替我說話,我七八歲就被送到這府裏來討生活,就算姓竇,可這裏沒一個人把我當姓竇的,臟活兒累活兒全指使我幹,饑一頓飽一頓,還日日受奴仆們欺辱,有一回母親撞見了我被奴仆們欺辱,把我帶到她院裏,給我東西吃,幫我包傷口。”

“那時候竇家想要她過繼個兒子在名下,給她挑了好些族裏有出息的孩子,她一個都沒要,她跟那些人說的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要過繼也行,我只要竇勤這個孩子。當時那些人的嘴臉我也記得,個個都在勸母親,說竇勤這孩子心眼兒多,年紀也大了,養不熟的,所有人都要母親放棄我,是母親堅持,說若不是我,她寧願不認!”

“母親把我從泥裏拉出來,供我吃喝,教我讀書,給我請先生,做學問,這才有了我如今的體面。母親真心待我,我若明知她有難還視而不見,豈非連畜生都不如。”

“竇家如何我不在乎,若非母親在這裏,就竇家這樣的地方我一刻都待不下去,連姓竇都是屈辱。”

竇勤知道若不把事情說清楚,很難讓韓霽相信,所幸他也不瞞了,韓家的人是母親最後的救命浮木,他不管怎麽樣都要幫母親把這浮木給抓住才行。

韓霽點頭表示明白了。

當即喚來盧霆,讓他安排人手跟竇勤去煙柳巷抓人。

如今事情的關鍵就落在那煙柳巷的陳嬤嬤身上,只要陳嬤嬤能證明當年竇家母子的所作所為,那韓家就有足夠的理由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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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嬤嬤拿著個小煙袋從春香樓的後門出來,剛替一個懷孕的花娘做掉一胎,那花娘不配合,老鴇又心急,陳嬤嬤只得下狠手,沾上了滿手血,現在就算洗過兩遍,聞聞還是有股子血腥。

把煙袋取下來,春香樓看後門的婆子巴結著過來給她點了炮煙,問:

“掉了嗎?”

陳嬤嬤呼出一口煙氣:“我出手能有不掉的嗎?那小賤蹄子敢跟老娘犯倔強,老娘讓她一輩子斷子絕孫!”

看門婆子咧開豁嘴的牙奉承:

“可不是,整條煙柳巷誰不知道,得罪誰也別得罪陳嬤嬤,您這一下手,這後半輩子差不多就等於斷送了。真個不識好歹。”

陳嬤嬤一搖三晃的離開春香樓,見她走遠後,看門婆子才對著她後背啐了口濃痰:

“呸!早晚遭報應。”

罵完之後,看門婆子‘砰’的把後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