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吃完了餛飩, 兩人從餛飩攤一路牽手走回去。

西宋沒有宵禁,所以盡管是半夜三更街上依舊有不少夜貓子在外晃悠。

兩人從東街巷繞回禦街,禦街往北,兩側皆是民宅及茶坊, 街道正中就是集市, 夜間燈火通明, 很是興盛。

林悠沿路看見一家捏糖人的, 頗感興趣,便叫老板照著他們的模樣捏一個, 等候之時,便在旁邊的珠花攤位前打發, 攤位上的珠花韓霽都不怎麽看得上, 他想去珠寶首飾店給林悠買好的, 被林悠制止,挑了個帶著小銀鈴的銀簪,覺得很是別致, 讓韓霽給她簪在發髻上。

她今日因為要戴冠,便只梳了個道士髻, 銀鈴簪就只能簪在發髻帶上,饒是如此也擋不住林悠臭美:

“好看嗎?”

韓霽寵溺回道:“好看, 我家九娘怎麽都好看。”

林悠聽美了, 正要付錢, 忽然聽見南市傳來一陣混亂,林悠回頭就遠遠看見從南邊的集市跑來一群人, 前頭有個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姑娘,後面跟著十幾個兇神惡煞的莽漢, 手裏有的拿著火把,有的拿著長棍,總之一看就不像好人。

姑娘好不容易跑上了集市,一邊跑還一邊求救:

“救救我!誰救救我。”

有人不敢應答,見了她就躲;有人想問她怎麽了,卻被身邊人給扯開,讓別多管閑事。

那姑娘跑著跑著,在人群中看見了衣著與其他百姓不同的林悠和韓霽,卯足了勁兒跑到他們跟前,拉住林悠的胳膊求救:

“救救我,救救我。”

說著就要下跪,林悠趕忙扶住她,剛問了一句‘你怎麽了’,那些追她的莽漢們就到了跟前,那姑娘嚇得驚叫一聲,迅速想跑,誰知剛跑兩步就停下後退。

因為這些莽漢見追不到她,便兵分兩路到前頭包抄,終於把那姑娘圍困在中間。

為首那人一身短打,露著胸膛和結實肌肉,蒲扇大的手掌上來就揪住那姑娘的頭發,不由分說抓著她就要走,林悠出聲制止:

“你們要把她帶哪兒去?眾目睽睽之下,還有沒有王法?”

說完之後,周圍也有人跟著附和。

為首莽漢扯著那姑娘的手腕內側給林悠和周圍圍觀的百姓們看,粗聲粗氣的說:

“王法?就是王法要抓她!”

林悠看到那姑娘手腕內側被烙了個‘官’字,意思就是這姑娘是官|妓。

“不是,我不是。我是白縣人,我家……唔唔唔。”

那姑娘還沒喊完就被那幫人捂住了嘴,為首莽漢旁邊一個賊眉鼠眼的瘦高個毫不憐香惜玉,沖著那姑娘的肚子就踢了一腳,惡狠狠的警告:

“老實點。”

被踢了一腳,大約太疼了,那姑娘整個人都有點昏沉。

林悠看了一眼韓霽,韓霽說:

“若真是官|妓的話……”

顯然,若是官|妓的話韓霽也沒有辦法,而周圍人聽說這姑娘是官|妓也都不敢再制止出聲。

所以,林悠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姑娘被帶走而無能為力。

周圍還隱約聽見有人在說:

“我剛就覺得那姑娘可疑了。原來是官|妓。”

“南邊就是東西教坊司,怪不得了。”

林悠卻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發呆,韓霽見她失落,勸道:

“這種事情不是靠一個人就能夠改變的,律法如此,男子獲罪株連妻女,別太自責。”

林悠不是聖母心,當然知道古代有古代的律法,不會在這方面太糾結,只是……

“我不是自責,我是覺得奇怪。”林悠說完,便將自己的手送到韓霽面前讓他看。

韓霽將她手左右翻轉,並未看出什麽。

林悠說:“若是官|妓,那女子的手怎會那般粗糙?”

剛才那姑娘跑到林悠面前求救時抓住了林悠的手,接觸之下,林悠只覺得那手十分粗糙,如果是官|妓,那在父兄獲罪之前,她應當過得是養尊處優的日子,可那手的觸感分明像是做慣了粗活的。

韓霽未曾與那女子接觸,所以不知道林悠說的粗糙到底是多糙,也就無法做出正確判斷。

他說:“興許是……在家不受寵的庶女?”

越大的家族越是嫡庶分明,有的主母為了磋磨庶女,甚至可能安排庶女給嫡女做丫鬟,要真是如此,那麽那姑娘也真可憐,在家沒受到什麽小姐待遇,可父兄一旦獲罪了,她倒是要和嫡小姐一樣承擔罪責。

不管怎麽樣,教坊司的人的確有權利把逃跑的官|妓抓回去,林悠除了為那姑娘哀嘆之外,也幫不了她什麽。

心情有些低落,林悠一口咬掉了手中糖人的頭,嚼下糖塊後說:

“這糖人都不甜了。”

韓霽將自己手中的糖人頭送到她嘴邊,哄道:“你再嘗嘗我的頭。”

林悠笑著添了一下,韓霽追問:“甜不甜?”

“嗯。”林悠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