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韓霽早上沒來書院,去了一趟縣衙門,中午回來看見午休的學生們都趴在欄杆上看著某一處,還聽見略有爭執的聲音。

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書院一樓角落裏,周玉才讓幾個家丁按住了宓敬,用扇子背不斷拍著宓敬的臉頰,態度囂張的威脅著什麽。

韓霽找了個人問過後才知道,原來是周玉才想讓宓敬給他寫一幅字,宓敬死都不答應,才有了這場沖突。

宓敬的字是書院中公認的好,一點不輸那些有名的書法大家。

據說江寧知府愛字成狂,年初時院長曾試著帶了一幅宓敬寫的卷軸字去給知府品評,沒想到知府一見便喜歡上了,對宓敬的字贊許有嘉。

為此知府還特地讓院長請宓敬去一趟江寧府做了客,可惜宓敬不善言辭,惡於巴結,即便有幸見過知府大人也未能給自己謀得福利,在很多人看來,他是浪費了一個大好的機會。

周家跟江寧知府關系很好,馬上就要知府大人壽辰,周玉才就想讓宓敬給他寫一幅字送給知府大人做賀壽禮,誰知剛跟宓敬提出,宓敬就憤然拒絕了。

得知前因後果,韓霽往那角落走去,走近時看見宓敬額爆青筋,雙眼怒瞪滿是血絲,憤怒的情緒瀕臨界點,像一只暫時被壓制的野獸,只等一個機會能撲上去咬住周玉才的喉嚨,和他同歸於盡。

“周玉才,我殺了你——”

忽然,宓敬怒不可遏的嘶吼,韓霽迎上按住他。

“殺我?哈,就憑你這小體格?我看你是活膩了!”周玉才冷哼嘲諷:“我勸你識相點,跟本少爺合作,否則惹惱了本少爺,跺了你的手叫你從今往後再拿不得筆。”

宓敬咬碎牙齒,韓霽攔著他,對周玉才道:

“周少爺何必如此,把人逼成這樣,你還能要到好字嗎?先讓他回去,我給你們做中間人。”

周玉才昂著頭,吊三角眼瞥著韓霽,似乎在判斷韓霽說的是真是假,一番猶豫後,對按住宓敬的家丁做了個‘放開他’的手勢。

宓敬被松開之後,就想沖上前跟周玉才拼了,被韓霽攔住,在他耳旁輕聲說了句‘你先回去’,宓敬不知道他有何打算,但願意信他,怒瞪周玉才後,才揉著肩離開。

周玉才見他走時神情乖張,心下不爽,指著宓敬還想糾纏,韓霽主動按下了周玉才的胳膊:

“周少爺息怒,別和他一般見識。”

周玉才蔑著眼,低頭把玩手上的扳指:“你打算怎麽做中間人啊?我可告訴你,他寫也得寫,不寫……老子也有的是法子讓他寫。”

韓霽微微一笑,奉承道:“周少爺手段高明,自然有的是法子。”

周玉才見韓霽態度極好,想著院長讓別招惹他,對於不能招惹的人,周玉才很少招惹,但倒是可以交個朋友,順便還能探探他的底,看能不能通過他搭上縣令這條線。

“你小子比宓敬那小子上道多了。”周玉才讓家丁給他搬了兩張椅子來,自己翹著二郎腿坐下,還招呼韓霽坐:

“你有什麽法子讓他給本少爺寫字,坐下說說。”

韓霽從善如流,在周玉才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對周玉才招了招手,讓他附耳過去,周玉才狐疑靠近,韓霽在他耳邊說道:

“周少爺若強逼他寫字,若他存心報復,給你寫一幅反字,到時候你敬獻上去,豈非要受他連累?”

周玉才一愣,想想好像是這麽個道理,而且就宓敬那狗脾氣,還真像是會做出寫反字汙蔑他的人,好在被這人提醒了,周玉才頓感信任,問:

“有道理,那我該怎麽才能讓他心甘情願的寫?”

怪只怪他已經在知府大人面前許下諾言,打包票這回知府壽辰要敬獻一副宓敬寫的字。

周家所有的生意都是仰仗知府大人,他一句話就能決定周家的生死存亡,所以周玉才絲毫不敢怠慢,哪怕是逼得宓敬家破人亡,也一定要他寫一幅賀詞出來才行。

他見韓霽嘴角勾起笑容,說出一句:

“周少爺讓他一個人寫他可以不寫,但若是……周少爺讓所有人都寫呢?”

周玉才不解:“什麽意思?”

韓霽再讓他附耳過來,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周玉才表情豁然開朗,高興的一擊掌: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這個辦法!”

起身走了兩步,還不忘回身對慢悠悠起身整理衣服的韓霽說了句:“韓兄,多謝你了!等這事兒完了,請你喝酒!把你漂亮小夫人也帶上……”

韓霽微笑表情不變,既不應承也不拒絕。

周玉才只當他是答應了,急急忙忙跑下台階,往院長所在的蘭室去。

韓霽站在台階上,直到看著周玉才進了蘭室,臉上的笑容才漸漸冷凝,目光幽幽,透著森寒。

如果周玉才看見此刻韓霽的表情,說什麽也不敢再跟韓霽合作,可惜,他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