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第3/3頁)

梁以璇一一應下,最後又聽秦荷提起上午的話題:“總歸這段時間不能上台,你可以考慮考慮綜藝的事。”

“我這腳最近沒法錄舞蹈……”

“不是讓你接舞蹈綜藝,還嫌自己不夠拼呢?叫你談朋友去的。”秦荷笑著解釋。

梁以璇想了會兒才明白秦荷的意思:“去綜藝上談戀愛?”

“你這孩子怎麽比我還不懂潮流?就是一種戀愛社交真人秀,要是在節目裏碰上中意的呢就談談戀愛,沒碰上也不強求,既豐富社交,又積累人脈和名氣,期間還能照常工作,百利無一害的事!”

“可我現在……”一句“不是單身”到了嘴邊,梁以璇底氣全無,她攥了下被角,“秦老師,我考慮一下,下周給您答復行嗎?”

“行,機會難得,你盡早啊!”

掛了通話,梁以璇看著沒有任何未接來電、未讀消息的手機界面發了會兒呆,從床頭櫃抽屜拿出了日記本。

用了四年的本子,內頁已經有點泛黃。

十七八歲那會兒天天往上寫點什麽,越長大寫得越少,只在心情極好或極差時動筆,日記本更多成了回顧過去的媒介。

梁以璇不擅長做“斷舍離”的決定,從前犯難時,外婆跟她說,當你做一件事,傷心的時候比快樂的時候多了,那就不應該繼續做下去了。

然後她就會翻開日記本,去看看她為這件事快樂過多少次,又傷心過多少次。

梁以璇緩緩翻開本子,從去年十二月一頁頁往後看,一筆筆劃正字,最後算出了19:6。

原來和邊敘在一起的日子裏,快樂只占了25分之6。

梁以璇有點想笑,卻忽然感覺臉頰一熱,擡手去碰,觸到一片濕潤。

*

三天後上午,梁以璇徹底退燒後,第一時間拉著行李箱去了蘭臣天府。

五棟摩天大樓在寸土寸金的地界臨江而立,圍成南淮市身價最高的住宅小區。

梁以璇刷卡走進第一棟,坐電梯上頂樓,摁指紋鎖進了門。

絕版地段的頂樓復式大平層,多少人做夢也夢不出輪廓的豪宅就這麽長久空置著。偌大一間房子空無人氣,放眼望去,所有擺設還是她上次從這裏離開的樣子。

邊敘喜歡幹凈,卻不喜歡整齊,不喜歡四四方方規規矩矩,家裏物件的擺放就像山野間嶙峋的怪石,長期處在東倒西歪,野蠻生長的狀態。

他也不許任何人改變這自由的格局,為此逼退了好幾個強迫症的打掃阿姨。

梁以璇卻熱愛規律,還有輕度的整理癖,每隔一段時間過來都得努力重新適應,這次倒不用了。

她不想多看一眼那些雜亂的布置,拿紙巾擦幹凈行李箱的萬向輪,將裏面嶄新如初的包包、首飾、化妝護膚品連帶包裝袋一件件擺在客廳茶幾上——把這些邊敘曾經拿來打發她的禮物如數歸還。

又拎著空行李箱,利落地回收起留在這裏的私人物品,從日用品到衣物,包括從前一個人待著無聊時看的幾本閑書。

她不想逗留太久,在陽台的秋千椅拿走最後一本書時,因為動作太快手滑了下。

書本落地,夾著書簽的那頁恰好翻開。

是馮唐的《萬物生長》。

她低頭,看見一行被灰色熒光筆塗過的話:“我要用盡我的萬種風情,讓你在將來不和我在一起的任何時候,內心無法安寧。”

梁以璇記不起自己是哪天標記了這句話,大概在某個被邊敘拋下的不眠之夜吧。

她撿起書,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她還是有點不甘心——如果她的離開就像過眼雲煙,對邊敘毫無觸動,全無影響,她還是有點不甘心。

她想讓他也有個無法安寧的不眠之夜。

至少有那麽一晚,她不在他身邊,他卻滿腦子全是她,連呼吸都在想她。

梁以璇站在寬闊的陽台環視著整間房子,想了想,走向客廳的黑膠唱片機,從收藏櫃找到一張唱片,擺放上去——那將會是邊敘回到這裏聽見的第一首曲子。

又走向酒櫃,挑了一支邊敘喜歡的葡萄酒,調換位置,將它放在最順手的地方。

再走進浴室,取出玻璃櫃裏她常用的香薰精油,滴在浴缸邊的擴香石上,細心地關牢淋浴間的門。

接著走進臥室,仔細鋪好那床松軟的被子。

最後放棄了一身原本要帶走的內衣,拿剪刀剪碎了扔進浴室的衣簍。

她像個細致入微的設計者,將聽覺、味覺、嗅覺、觸覺、視覺這些聯結回憶的五感都為房子的主人準備妥帖。

然後拎著行李箱走到玄關,留下那張門禁卡,拿起手機編輯短信。

一則分手通知發送完畢,梁以璇開門出去。

哢噠一聲,金屬門沉沉闔上,她轉身走進電梯,再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