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京都戰役隨著黎明的到來而徹底畫下了句號。

羽衣狐死去了, 這副軀體也沒了氣息。不過在諸多追隨著鵺的妖怪之中，仍有幾只妖怪是真心追隨羽衣狐的，例如狂骨、例如歸還了名字後暫且無名的那位‘白藏主’。

他們帶著那副軀體離開了此地, 也許是為尋找讓她重新復活的辦法，也許是找個她會喜歡的地方, 將之埋葬。

而追隨鵺的那部分妖怪也被奴良組的妖怪們、遠野的妖怪們盡數打敗, 余下的魚蝦們不足為懼，完全可以交給花開院家族處理。

總之, 京都再次恢復了往日的平和。

也許。

站在二條城的廢墟之上, 大家震驚的感受著從四面八方向此處聚集的強大到令他們不禁身體發抖的妖氣。

“這股妖氣是怎麽回事啊！？”納豆小僧後退兩步, 跌坐在地上神情慌亂道。

“晴明——”

“晴明大人！”

數以百計的妖怪出現在了此處，他們樣貌各異卻都頗為俊美妖艷，實力更是強到讓小妖怪們站都站不起來。

奴良滑瓢和奴良陸生上前一步為自己的百鬼們抵擋住那可怕的妖氣, 神情凝重的看著他們。

“你的熟人？”奴良滑瓢向晴明問道。

晴明點了點頭“嗯，他們應該是感受到了我的咒術氣息。”

來者正是安倍晴明千年前的式神們，他們也都是在千年前便名震全日本的大妖怪。

“好久不見, 諸位。”晴明嘆息道。

他本以為自己死後就會與這些妖怪們的‘緣’盡了，卻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機遇。

“晴明, 這千年來你在高天原倒是過得頗為輕松啊？這麽久了, 才下來解決你當時彌留下的爛攤子！？”酒吞童子的語氣並不算好，但卻頗為真誠。

安倍晴明是個值得敬佩的男人, 更是他承認且信任的朋友，若不是當年晴明的遺願在那裏, 酒吞童子早就在鵺利用晴明的名號時就將那個跳梁小醜抹殺掉了。

“若不是當年你的那席話, 我豈會允許他們如此的侮辱葛葉與你？”另一個容貌絕美艷麗、身著華麗的和服的大妖怪如此道，他的背後有著九個尾巴，周身彌漫的妖氣更是讓人忍不住為之俯首。

他是玉藻前, 乃葛葉之友。

這些妖怪們接二連三的同晴明敘著舊、打招呼，而久違的見到這些老朋友的安倍晴明笑容真實了不少，眉眼間泛著明顯的歡喜。

他又何嘗不想念他們呢？

“不愧是傳說中的大陰陽師晴明公，千年前真正意義上掌握百鬼的男人……”花開院龍二輕聲感嘆道。

這些妖怪中絕大多數的實力都能與奴良滑瓢這類大妖怪相比，若他們是敵人的話，幾乎沒有勝算。

這方面鵺其實也沒吹錯吧，晴明公的確是千年前站在魑魅魍魎之巔的存在。

晴明與這些妖怪們交談兩句後，突然看向了陸生，他眉眼中含著笑，朝他道“趁著黎明還未結束，一同去夜行吧，奴良組的年輕少主。”

“哎？”奴良陸生愣了一下，很快，他明白了晴明的意思，勾唇道“好，來吧！”

晴明與陸生並肩向外走去，屬於晴明的曾經的式神們、以及追隨著陸生的奴良組的妖怪們逐一跟在了他們的後面。

奴良滑瓢並未隨他們一起，但是他身後奴良組的老人們躊躇再三，最終以牛鬼為首，也加入了陸生的百鬼夜行之中。

奴良滑瓢抱著利姆魯站在原地，他的身旁站著紅丸與紫苑，望著陸生的背影，神情似是惆悵有似是欣慰。

“轉眼間陸生都已經這麽大了……”他感慨道。

“以後是年輕人的時代了，小奴良。”花開院秀元也道。

“是啊。”

利姆魯深處手，拍了拍抱著自己的奴良滑瓢的小臂，擡頭道“去我那裏吧，滑瓢。”

奴良滑瓢一怔，隨後笑了起來，輕聲應道“好。”

這是場時隔千年的交接，千年前的百鬼夜行之主與千年後的百鬼夜行之主共同行走於這個古老城市的街道上，感受著晨間清新的空氣與還未散去的妖氣。

他們沒有任何交流，彼此間只是追隨著他們各自的主公。

最後一段路程快要結束的時候，晴明輕聲道“千年來有些事物變了，但仍有很多事物並未有任何變化……”

“……”

“京都很美，不管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他都是美的。”晴明像是在自言自語道。

“……你要離開了嗎？”陸生問道。

“嗯，我要回到高天原了。”

“不與利姆魯他們打個招呼嗎？”

“只是徒增傷悲罷了。”晴明道，步伐卻較之剛剛慢了很多。

只見他身後的百鬼越來越少，大家都默不作聲的離開了，晴明看著已經完全醒來的城市，又看著隨白晝的到來、妖氣慢慢散盡而開始恢復人類形態的陸生，淡笑道“替我與他們道個別吧，滑頭鬼之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