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2/33頁)

“別那麽挖苦人,”帕特裏夏說,“軟弱的人才會挖苦別人。”她沒想著押韻,而且她原本想著這句話要更深刻。

“對不起,”他斜眼看著機器的殘骸,然後小心翼翼地從細瘦的胳膊上解下帶子,“我想,應該可以修好。順便說一句,我叫勞倫斯。誰也不許叫我勞瑞。”

“我叫帕特裏夏。”勞倫斯伸出手,帕特裏夏握了三下。“所以,那個真的是時間機器嗎?”她問,“你是開玩笑的還是怎麽著?”

“嗯。算是吧。沒有那麽厲害。不管怎麽說,再過一陣我也要把它扔了。之前我以為它可以幫我逃離這一切。但結果,它所做的不過的是把我變成了一個只會這一招的小馬。”

“那也比一招都不會的小馬強。”帕特裏夏再次擡頭望著天空。烏鴉早就飛走了,她只看到一片緩緩飄散的雲。

* * *

之後,帕特裏夏經常在周圍見到勞倫斯。他和帕特裏夏有些課是一起上的。她注意到勞倫斯兩條瘦瘦的胳膊上各添了一些毒葛皮炎的疤痕,腳踝上有個紅色的傷口。英語課上,他一直擡著他的直筒褲觀察。他的背包裏裝著指南針,前兜裏插著地圖,包底側有草漬和汙漬。

帕特裏夏把勞倫斯的時間機器弄壞後幾天,她看到勞倫斯放學後坐在靠近大斜坡的後面幾個台階上,彎著腰在看一本《精彩戶外探險周末》的小冊子。她甚至都不敢想象:整整兩天遠離那些人和那些垃圾。兩天都感到陽光照在她臉上!帕特裏夏一有機會就偷偷溜進香料屋後面的樹林裏,但她的父母絕對不會讓她在那兒度過整個周末。

“看起來棒極了。”她說。勞倫斯意識到她在背後偷看,不由地抽搐了一下。

“那是我最可怕的噩夢,”他說,“只是那是真的。”

“你已經去過一次這種探險了?”

勞倫斯沒有回答,只是指著手冊背面一張模糊的照片,照片上,一群背著背包的孩子站在瀑布旁,臉上滿是笑容,除了後面一個憂郁的家夥:勞倫斯,他戴著一頂好笑的綠色圓帽,就像遊釣者戴的那種帽子。攝影師拍下照片的時候,勞倫斯正在往外吐什麽東西。

“可是很酷啊。”帕特裏夏說。

勞倫斯站起來往學校走去,鞋子在地上拖著。

“求你別走,”帕特裏夏說,“我只是……我希望有個人能說說話,能說點什麽。即使沒有人能理解我所見過的那些事,只要知道還有其他人也這麽親近自然,我就放心了。等一下。別走。勞倫斯!”

他轉過身來。“你說對了我的名字。”他眯著眼睛。

“當然了。你告訴過我的。”

“哈。”他在嘴邊斟酌了一下,“那麽,自然到底哪裏好了?”

“它是真實的、雜亂的。不像人。”她告訴勞倫斯野火雞在她家後院集會,葡萄藤沿著墓地的墻壁一直爬到公路上,康科德的葡萄因為靠近死亡所以更甜。“這附近的樹林裏全是鹿,甚至還有一些麋鹿,那些鹿幾乎沒有任何天敵。雄鹿完全長大的話能有一匹馬那麽大。”這個說法把勞倫斯嚇到了。

“你不是要把它賣了吧,”勞倫斯說,“所以……你是野外活動愛好者,哈?”

帕特裏夏點點頭。

“或許我們可以互相幫助。做個交易吧:你幫我說服我爸媽,證明我已經在大自然中待的時間夠長了,那樣他們就不會一直送我去可怕的露營。然後我給你20美元。”

“你要我跟你爸媽撒謊?”帕特裏夏不確定這是不是一位高貴的巫師該做的事。

“對,”他說,“我要你跟我爸媽撒謊。30美元,成交嗎?這已經是我所有超級計算機基金裏的不少錢了。”

“讓我考慮一下。”帕特裏夏說。

這可真是個讓人進退兩難的道德難題。不只是說謊的問題,還有她要阻止勞倫斯去參加他父母想讓他參加的重要體驗。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或許勞倫斯在觀察過蜻蜓的翅膀後,會發明一種新的風車,可以為整個城市提供動力。她想象著勞倫斯幾年後的樣子,榮獲諾貝爾獎,說這都要感謝《精彩戶外探險周末》。另一方面,勞倫斯也可能參加了一次這樣的周末,掉進瀑布裏淹死了,那這樣帕特裏夏也有責任。而且,她還有三十美元可以用。

同時,帕特裏夏一直在試圖跟別人交朋友。多蘿西·格拉斯是一名體操運動員,就像帕特裏夏的媽媽以前那樣,這個膽小、臉上長著雀斑的女孩還會在她覺得別人看不見的時候偷偷在手機上寫詩。集會的時候,帕特裏夏坐在多蘿西旁邊,副校長狄博斯先生正在談論學校的“禁滑板車”政策,並且解釋了為什麽死記硬背是糾正那些伴著Facebook和電腦遊戲長大的孩子注意力不集中的最佳方式。整個集會期間,帕特裏夏和多蘿西一直在小聲討論大家都在看的網絡漫畫,內容是關於一匹抽煙鬥的馬。帕特裏夏感覺到了令人激動的希望——但隨後吃午飯時,多蘿西就跟梅西·費爾斯通還有卡麗·丹坐到一起了,她的目光直接越過帕特裏夏,落在她身後的走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