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5頁)

克勞薩船長是克勞薩一族中地位最高的男子,又是西蘇家族名義上的首腦(船長母親是實際上的頭兒),於是,索比作為他年齡最小的繼子,在家族中的地位比四分之三的新親戚高(他還沒有獲得船上頭銜)。但是地位高並不一定表示生活舒坦。只有銜位才能帶來特權——這是自古不變的真理。但一有了銜位,隨之而來的還有職責和義務,而且職責與義務帶來的辛勞和麻煩總是遠遠超過權利帶來的快樂。學習怎麽當乞丐就容易多了。

索比被一大堆新問題纏得脫不開身,好些天沒有見到瑪格麗特·馬德博士了。一次,他匆匆走下甲板進入通道時——現在他時時刻刻都是匆匆忙忙的——恰好碰到了瑪格麗特。

索比停住腳步,打了聲招呼:“你好,瑪格麗特。”

“你好,生意人。我還以為你不再跟弗拉基講話了。”

“喲,瞧你說的,瑪格麗特!”

她笑了笑,說:“我在跟你開玩笑呢。祝賀你,索比,我為你感到高興。在目前,這是最好的出路了。”

“謝謝。我想是吧。”

她改用銀河系英語,像母親一樣關心地對索比道:“你好像還有點疑惑,索比,難道不太順利嗎?”

“哦,情況倒是不錯。”他突然吐出了真話,“瑪格麗特,我永遠理解不了這些人!”

她溫和地說:“每一次實地調研的開始階段,我都這麽想。這一次是最讓我摸不著頭腦的。讓你為難的是什麽?”

“唔……我不知道,以後也別想知道。嗯,就說弗裏茨吧。他是我的哥哥,對我幫助很大,可只要我沒記住他要我掌握的東西時,他罵得我耳朵都炸了。有一次,他揍了我,我還擊了。我還以為他準會大發雷霆。”

“小事不計較。”

“你說什麽?”

“沒什麽。不是什麽科學定理,人不是小雞,誰都說不準會有什麽反應。接下來怎麽樣?”

“嗯,他的火氣一下子就沒有了。還對我說,因為我無知,他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會完全忘了它。”

“貴族的義務。”她用法語說了一句。

“啊?”

“對不起。我腦子裏凈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真的沒再提那件事了?”

“完全沒提了。他人非常溫和,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發火,也不知道為什麽在我打了他以後,他卻又不發脾氣了。”他攤開雙手說,“太不正常了。”

“是的,確實不正常。但真正所謂正常的事沒多少。呣……索比,也許我可以幫你,也許我比弗裏茨更了解他,因為我不是‘同胞’中的一個。”

“我不明白。”

“我明白,我想我明白,我就是幹這一行的嘛。弗裏茨生來就是同胞中的一員,雖然他是個非常復雜的年輕人,但他了解的大多數東西都是不知不覺了解的。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因為他不知道自己了解這些事,只知道該那麽做罷了。但是這兩年來,我所獲得的知識都是有意識地學來的。如果你有什麽問題,又不好意思問他們,或許我可以給你提供一點意見。你盡可以跟我隨便談,我沒有什麽地位需要維護。”

“哎呀,瑪格麗特,你真的會幫我?”

“只要你有時間。我也沒有忘記你答應過要與我談談朱布爾的事。可是,別讓我耽擱你,你好像匆匆忙忙的。”

“我不忙,其實不算怎麽忙。”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裝成匆匆忙忙的樣子,這樣就不必跟那麽多人說話了,我一般都不知道怎麽跟他們說話。”

“噢,有了,索比,我有每個人的照片、姓名、家庭屬性,以及他們在船上的職位,這些有用嗎?”

“啊?那還用說!弗裏茨總以為只要指著哪個人介紹一次,我就能記住那個人是誰了。”

“那就到我房間去吧。沒問題,我有特許,可以在那裏接待任何人。我的房門是朝公共走廊開著的,你用不著越過‘閨房線’。”

見到照片和那些很難記住的資料以後,索比埋頭看了半小時。幸虧巴斯利姆以前訓練過他,加上馬德博士的資料分類很明晰,他記起來方便多了。此外她還有一幅“西蘇家族譜系圖”。他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他的親戚不需要這張圖表,因為他們早就知道了。

她指著家族圖中索比的位置說:“這個‘十’號的意思表明你是直系家屬,但又不是出生在這裏的人。這裏還有好幾個帶‘十’號的人,都是從旁系過來的,被歸入了他們家庭的管轄範圍。你的同胞們自稱是一個‘家庭’,其實這個群體更像一個氏族。”

“一個什麽?”

“一個沒有共同祖宗、實行異族通婚——即與族外人結婚、有著親緣關系的群體。異族通婚這條規矩是保持下來了,但是修改成了對等換婚。你知道船上左舷、右舷這兩部分人是怎麽工作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