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利 牙(第2/3頁)

囚犯喊叫此起彼落,但我還是聽見“砰、砰、砰”的聲音。抵達現場時只見安東尼婭蹲在薊草旁邊,雙手穿過欄杆,手上沾滿鮮血,指頭上還黏著卷發。前號叫者成員的顱骨已經凹陷,但安東尼婭還再拉起來往欄杆作最後一擊。維克翠馬上推開磁力牢門。

安東尼婭完事起身,對著姐姐微微揚起嘴角、舉起雙手,一派無辜天真。“小心點兒,”她還出言挑釁,“小維維,你可別沖動,只剩我能給你們情報了,除非你想一頭栽進胡狼嘴裏……”

維克翠依舊出手打爛了妹妹的臉。隔著十米外都能聽見骨頭裂開的聲音。安東尼婭向後縮,想要躲開,卻被姐姐架在墻壁痛毆。維克翠的招式精準,宛如機械,而且安靜得令人毛骨悚然。

肘擊、膝蹴,她將我們學過的武術發揮得透徹。安東尼婭抵抗時連指甲都嵌進了姐姐的手臂。那方傳來的聲響逐漸渾濁,有更多液體噴濺,她終於沒了力氣,肢體癱軟。維克翠還不肯停手,我在旁邊也無意介入。對於安東尼婭,我也只剩仇恨,我心中還是有個黑暗面希望她多吃點兒苦頭。

塞弗羅推開我朝維克翠撲過去,努力揪開她右手,並以左臂扣住她頸部,兩腿先攻下盤讓她往後倒,接著箍緊她腰部,不給她反抗余地。得救後,安東尼婭往旁邊一倒,野馬縱身上前護住,免得頭蓋骨敲到小床的金屬支架,恐怕不死也會重傷。我跪在欄杆前探著薊草脈搏,心裏其實明白只是枉然。她整個腦袋都凹進去了。我瞪了半天,疑惑自己怎麽沒有一絲惡心恐懼。

我心中有某個地方死去了。是什麽時候死的呢?我怎麽都沒察覺?

野馬大叫要找黃種,警衛立刻去聯絡。我搖搖頭,回了神。

塞弗羅放手,維克翠給他勒到猛咳不止,怒火中燒地用力將他推開。野馬也放下安東尼婭。她鼻子全碎,吐息仿佛打鼾,臉也不成形了,斷牙卡在爛掉的嘴唇上,要不是有頭發和印記,恐怕誰也不知道這人是金種。維克翠瞧也不瞧她一眼,徑自走掉,不小心擋路的灰種都被狠狠撥開,有兩人還因此跌倒。

“維克翠——”我朝她喊,但不知道能說什麽。

她回過頭,眼睛紅彤彤,但不是因為氣憤,而是無盡的悲哀。她的指節也破皮了。“以前我還給她綁過辮子,”維克翠勉強擠出聲音,“真不知道她長大怎麽會變成這種人,為什麽和我完全不同。”她的中指和無名指也嵌著妹妹的牙齒碎片,拔出後對著燈光觀看,好像第一次撿到海玻璃的孩子。但她很快就一陣顫抖,滿臉驚恐,把牙扔在鋼板地面,發出“當”一聲。維克翠的眼神飄向我背後的塞弗羅。“我告訴過你了。”

1

稍晚,醫生還在給安東尼婭治療,阿瑞斯之子則前往薊草原本乘坐的火炬船提豐號,收拾她的遺物,並在櫃子暗層找到一團特地保存起來的臭狼毛。廢物拿出來後,塞弗羅不禁喉嚨一哽。

“是薊草解下來的。”小醜說,第一批號叫者圍在噴射管前給薊草送別。野馬不願打擾,所以躲在墻角。只有卵石、廢物、塞弗羅和我。“院訓時,安東尼婭被胡狼掛在十字架上,是薊草去給她松綁。”

“我都忘了。”我說。

塞弗羅鼻子一哼。“這什麽世界。”

“記不記得,那時莉婭不敢給羊扒皮,你還和薊草串通故意要激她?逼她堅強一點兒?”卵石說得嘴角都揚起了,塞弗羅也笑了。

“笑什麽笑?”小醜說,“你那時候還在吃蘑菇、對著月亮鬼叫咧。”

“我有看到,”塞弗羅說,“我一直都有在看。”

“老大,你這樣聽起來很變態,”廢物打趣道,“而且你偷看大家的時候都在幹嗎啊?”

“還用問?一定是躲在樹叢打手槍。”我說。

塞弗羅又哼一聲。“大家都睡了我才會做。”

“惡心死了。”卵石皺著鼻子,拿出號叫者鬥篷,“小薊草,狼嚎不息。”她眼裏那分溫柔令人不忍直視,沒有任何控訴與憤怒,真誠為朋友送終。我意識到自己是多麽喜愛這群人,包括洛克在內。大家致哀後,薊草也追隨拉格納和洛克,展開前往太陽的旅程。小醜和卵石離開時手牽著手,廢物還在旁邊不停胡言亂語。我笑著目送三人離去,塞弗羅沒走,野馬也還在角落。

“維克翠那句‘我告訴過你了’是什麽意思?”我問。

塞弗羅瞥了野馬一眼。“算了,無所謂,”他作勢要走,卻躊躇不前,“她不要。”

“不要什麽?”

“不要我。”

“噢……”

“別難過,塞弗羅,”野馬開口,“她最近情緒壓力一定很大。”

“的確。”塞弗羅靠著墻壁,“而且可能是我的問題吧,我說……”他做了個鬼臉,“開戰前我跟她說我愛她。你們猜猜她怎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