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4頁)

過了一會兒,醫生來了。他漫不經心地做著那種醫生們常做的無關緊要的小檢查時,我問:“那個護士,馬斯登小姐——她結婚了嗎?”

“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我就是想知道。”

“你的手離我的護士遠點——不然的話,我非把你的手塞進拳擊手套裏不可。現在把舌頭伸出來。”

那天下午晚些時候,老頭子的腦袋探了進來。我的本能反應是高興,這是長期形成的習慣。接著我想起來了,態度冷淡下來。

“我想和你談談。”他開口道。

“我不想和你談,出去。”

他不顧我的反對,拖著那條殘疾腿走了進來。“我坐下你不介意吧?”

“你不是已經坐下了嗎。”

我這樣說,他卻忍了下來。他皺巴巴的臉陰沉著,“你知道,孩子,你是我最好的手下之一,可有時候,你有點過分急躁了。”

“別為我的毛病操心了,”我回答說,“只要醫生讓我離開這裏,我就不幹了。”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最後打定主意。不過這句話自然而然脫口而出,就和吃蕎麥餅的時候喝果汁一樣順理成章。我不再信任老頭子,下面的結論就不言而喻了。

任何不願意聽的事,老頭子統統聽不見。“你太性急了,總是急急忙忙就得出結論。就拿瑪麗這姑娘來說——”

“哪個瑪麗?”

“你知道我說的是哪個;你知道她的這個名字,‘瑪麗·卡瓦諾’。”

“她是你設的餌。”

“你不了解情況,就把她斥責得一無是處。你讓她難過極了。事實上,你幾乎毀了我的一個優秀特工。”

“哼!我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聽著,你這蠻橫無禮的毛孩子,你沒有任何理由粗暴地對待她。你不了解實情。”

我沒有答話。他不應該向我解釋,這是最笨拙的防禦手段。

“噢,我知道你自以為什麽都明白。”他接著說道。“你以為她心甘情願被當作誘餌,誘惑你加入我們所做的那項工作。要是這樣的話,你的理解有一點點偏差。她確實被當作了誘餌,不過是我利用了她。這種方案是我設計的。”

“我知道是你幹的。”

“那為什麽還譴責她呢?”

“因為,雖然是你設計的,但是如果沒有她積極主動參與其中,你的方案不可能實施。你確實有本事,你這個殘酷無情的混蛋——可單憑你一個人,你是辦不成的。”

他對我的咒罵充耳不聞,接著說道:“你什麽都知道,可就是不明白關鍵的一點,那就是——這姑娘根本不知道。”

“見鬼,她就在那兒。”

“她確實在那兒。孩子,我什麽時候對你撒過謊?”

“沒有,”我承認,“但你要對我撒起謊來,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他看上去很委屈,但還是接著說:“或許我活該被看成這種人。如果出於國家安全的需要,我確實會向自己人撒謊。但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發現有撒謊的必要,因為我向來嚴格選拔部下。但這一次。國家利益與此無關,我沒有撒謊。你可以親自去調查,隨便什麽辦法都可以用,看看我是不是撒謊了。那姑娘不知道。她不知道你要進入那個房間。她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到那裏。她不知道還有誰要坐進那張椅子。她一點也沒有懷疑我並不是要她來承受這一切,或者說我已經認定你是惟一適合的人。即使我必須把你捆上,強迫你——我會做的,如果我沒有幾條妙計來哄著你自願去做的話。讓你自己見鬼去吧,孩子;她甚至不知道你已經從醫院出來了。”

我願意相信,因此我才拼命地不相信。如果這是謊言的話,這正是老頭子會說的那種謊言。關鍵是看他願不願意費神去撒謊——哦,讓兩個最主要的特工處於最佳狀態,也許他會認為這種事涉及國家安全。老頭子的想法是很復雜的。

“看著我!”他說。我從沉思中猛地驚醒,擡起頭,“還有一件事我想讓你知道,哪怕牛不喝水強按頭,我也要你知道。首先我要說的是,大家——包括我——都很感謝你的所作所為,無論你的動機是什麽。我把這件事寫進了档案裏,毫無疑問,適當的時候會發勛章的。我保證做到,無論你是否繼續留在部門裏。你如果要走的話,我會幫你調進任何地方,或是你想去的地方。”

他停下來,喘了口氣,又接著說:“但你別想趾高氣揚地扮出一副英雄模樣——”

“我不會。”

“——因為勛章發錯了人。真正應該得到這枚勛章的人是瑪麗。

“你別作聲,我還沒有說完呢。你雖然坐進去了,但卻是我強迫你做的,無論我采取的是什麽方法。我承認,你受了不少罪。但瑪麗才是真正的、純粹的志願者。她坐在那張椅子裏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我的打算。她並沒有指望最後一刻得到解救,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哪怕她能活著站起來,她也會喪失理智,這比死更可怕。可她做到了——因為她是英雄,在這一點上,你可是輸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