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5頁)

 

教授平靜地說:“尊敬的主席,我要求他們收回這些話。在得出任何結論之前,能否允許我進一步陳述一下我的意見?”

 

“請陳述。”

 

“一致同意我不會被打斷嗎?”

 

“一致同意。”主席環視周圍,“各位代表請注意,如果有誰中途打斷發言,我會根據第十四條特別規定進行處罰,警衛官將隨時待命。請陳述。”

 

“我盡量長話短說,尊敬的主席,”

 

教授用西班牙語嘰裏呱啦說了一通,我只聽懂了“先生”一個詞。只見阿根廷委員臉色鐵青,但什麽話都沒有說。

 

教授繼續,“我首先要回答來自北美代表的關於人權的問題,因為他抨擊了我的同胞。你們稱月球為監獄,我接受這個稱謂,我為‘犯人’這個稱呼感到驕傲,我們月球的居民是犯人和犯人的後代。但月球只是一個嚴厲的女教師,那些上過她課的人沒有任何理由感到羞愧。在月球我們不用擔心自己的錢包被偷,家家夜不閉戶,人們沒有恐慌……請問在丹佛是否也這樣?我想我也沒有興趣到科羅拉多去領教你們的教訓。我對月球母親教我的一切感到非常滿足。我們也許是暴民,但我們現在是武裝起來的暴民。

 

“下面請允許我就印度代表的問題做出回答,我們不是在‘以饑餓為手段玩弄政治花招’,我們只要求公開公正地談判,而不受任何有悖事實的政治假設束縛。如果我們能進行這樣的會談,我將保證月球會繼續運送谷物,並大幅度提高供應配額……最大限度地滿足印度的需要。”

 

印度委員好像吃了一驚,他剛想說話,又頓了頓,這才開口道:“尊敬的主席,能否請陳述人作進一步解釋?”

 

“陳述人請解釋。”

 

“尊敬的主席,尊敬的代表,月球確實能夠以十倍,甚至一百倍的增長幅度向地球幾百萬饑民供應糧食。即便在動亂期間,我們也努力保證我們運糧艙的正常發送,以示我們的誠意,但是你們卻不領情。糧食問題的討論必須建立在平等的基礎上,而不是建立在錯誤的假設上,即:我們是奴隸,必須接受並非由我們設定的供應配額。你們準備怎麽辦?繼續堅持我們就是你們的呢還是承認我們的自由,和我們協商,商討我們具體該怎樣相互幫助?”

 

主席說:“換句話說,你們要求我們盲目認可,立法承認你們的不法地位……然後再討論那個不切實際的承諾:以十倍,甚至一百倍的增長幅度向地球幾百萬饑民供應糧食。你們的承諾是不可靠的。我很了解月球的經濟。你們的要求也不可能得到滿足,只有聯合國大會才有權承認一個新的國家。”

 

“那就讓聯合國大會承認她的獨立吧。一旦保證主權平等,我們就可以進一步討論糧食供應事宜。敬愛的主席,我們種植糧食,我們擁有糧食,我們可以種植得更多,但我們不會以奴隸的身份來做上述一切。月球的主權獨立必須首先得到承認。”

 

“不可能,這一點你應該知道,月球政府不能放棄其神聖職責。”

 

教授嘆了一口氣:“這好像是個死胡同,我只能建議稍作休息,我們都好好考慮考慮。今天我們正準備發送運糧艙……但只要我被迫將和談失敗的消息通知我的政府……他們……將……停止供應。”

 

教授把頭靠在枕頭上,他好像有些體力不支。

 

我還行,畢竟我年輕,又受過訓練,像他這樣上了年紀的人實在不該來冒這樣的險。

 

他們把我們弄上一輛車,快速把我們送回賓館。

 

在路上,我小聲問道:“教授,剛才那個阿根廷‘紳士’的血壓一下子升高了,你到底對他說了些什麽?”

 

他笑了起來:“斯圖同志對這些代表的調查很管用。我向‘阿根廷紳士’打聽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一家妓院,問裏面是不是有一個紅頭發的頭牌明星?”

 

“你怎麽知道的?你曾經光顧過?”很難想像教授會去那種地方。

 

“從來沒有。我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事了。那家妓院是他通過一個掛名老板開的,他的妻子,一個紅發美人,曾在裏面工作。”

 

“這種手段太下流了,不是什麽光明的外交手腕。”話一出口,我便後悔了。

 

教授閉上眼睛,不回答。

 

當晚身體恢復後,教授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在接待室接見記者。他的銀發與紫色的枕頭相輝映,贏弱的身軀穿著繡花睡衣,光彩鮮麗,看上去有點像重大的葬禮上某位大人物的遺體,只有他的眼睛和酒窩表明他還活著。

 

我也像個大人物,穿著黑黃相間的制服。斯圖說這是我這樣地位的人應當穿的月球外交服裝。但月球上根本沒有這樣的服裝,如果有,我怎麽會不知道。我更喜歡穿增壓服。這制服領口很緊,我不知道上面的圖案表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