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沙丘 17(第3/4頁)

然而,最令她注目的是凱恩斯。這位行星學家猶豫了一陣,最後把水倒進了外套下的一個容器裏。他發現傑西卡在看自己,便對著她笑了笑,向她舉舉空杯,默默做出敬酒的姿勢。似乎一點也沒有尷尬的意思。

哈萊克的音樂仍在屋內飄蕩,但現在曲調變成了小調,輕快活潑,就好像他要活躍餐桌上的氣氛。

“宴會開始吧。”公爵宣布,坐進了椅子中。

他很惱火,情緒很不穩定,傑西卡想,損失那台爬蟲機車對他的打擊比想象的要大。必定不僅僅是損失一座工廠的事。看他的行動,就像一個陷入絕境的人。她舉起叉子,希望掩飾自己突然產生的苦楚。好呀!他陷入了絕境。

漸漸地,餐桌上恢復了活力,晚宴開始活躍起來。蒸餾服制造商對傑西卡大贊廚師和美酒。

“這兩樣都是從卡拉丹帶來的。”她說。

“妙極!”他咬了口牛肉,“簡直太美味了!吃不出一點香料的味道。什麽東西都離不開香料,真讓人煩透了。”

公會銀行代表看著餐桌對面的凱恩斯。“據我所知,凱恩斯博士,又有一台香料開采車被沙蟲吞掉了。”

“消息傳得真快啊!”公爵說。

“那麽,這是真的?”銀行家轉頭望向雷托公爵。

“當然,千真萬確!”公爵大聲叫道,“該死的運載器消失了。這麽大的東西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完全沒有道理!”

“沙蟲出現時,沒有運載器去轉移爬蟲機車。”凱恩斯說。

“完全沒有道理!”公爵重復道。

“沒人看見它飛走?”銀行家問。

“觀察站的人通常只盯著沙漠上的情況。”凱恩斯說,“他們主要負責監視沙蟲的蹤跡。運載器上一般配有四名工作人員——兩名飛行員,兩名機師。如果其中一位——甚至兩位機組人員被公爵的敵人買通……”

“啊,我明白了,”銀行家說,“那麽,大人您作為變時裁決官,有什麽懷疑嗎?”

“我將從我的角度仔細考慮此事,”凱恩斯說,“當然,此事不便在此討論。”他暗想:這個長得像骷髏的家夥!他明明知道我受命不得插手這種違法行為。

銀行家微微一笑,低頭繼續吃他的東西。

傑西卡想起了貝尼·傑瑟裏特學校的一堂課,課程主題是間諜與反間諜。授課老師是一個胖乎乎、滿臉樂觀的聖母,她那愉快的嗓音與課程內容形成了奇特的反差。

任何間諜與反間諜學校的畢業生都具有相似的反應模式,這一點值得注意。任何封閉的訓練都會在學生身上打上烙印,形成一種特有的模式。只要認真分析研究,這種模式和烙印是很容易發現的。

而今,差不多所有間諜人員的動機模式都是相似的。也就是說,雖然學校不同,目的截然相反,但動機方式總有近似之處。首先,你們將學習如何將這些因素分離出來進行分析——第一,通過觀察問話人的問話模式,發現他內心真正的想法;其次,密切觀察受分析對象的語言和思想方向。通過目標對象的語調變化和言語模式,你們將發現,要確定目標對象的基本語言形式並不是困難的事。

現在,傑西卡與兒子、公爵和客人們一起坐在餐桌邊,聽著這位公會銀行代表的話,她突然打了一個寒戰,頓有所悟:這人是哈克南人的間諜。他用的是傑第主星的言語模式——雖然經過巧妙的掩飾,但逃不過傑西卡受過專門訓練的洞察力,仿佛他親口對她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這是否意味著宇航公會已經站到了厄崔迪家族的對立面?傑西卡暗自發問。這想法讓她震驚,她急忙叫人添菜,以掩飾自己的情緒,同時仔細聽著那人的每句話,希望能發掘出一些蛛絲馬跡。就算他改變話題,說一些無關痛癢的事,但也會暗藏玄機,傑西卡對自己說。這就是模式。

銀行家吞下食物,飲了一口水,他右邊的女人說了句什麽,他笑起來。有一陣子,他似乎在聽桌子一頭某人的話,那人正在向公爵解釋,說厄拉奇恩土生土長的植物沒有刺。

“我喜歡觀看厄拉科斯天空中群鳥飛翔的景象,”銀行家說,這些話是沖著傑西卡說的,“當然,咱們這兒的鳥全是吃腐肉的猛禽,許多鳥不需要水就能生存,它們都是吸血生物。”

桌子另一頭,蒸餾服制造商的女兒坐在保羅和她父親中間,聽到這話,不由得皺了皺漂亮臉蛋。“噢,蘇蘇,你說的話真叫人惡心。”

銀行家笑著說:“他們叫我蘇蘇,因為我是水販聯盟的財務顧問。”但傑西卡仍一言不發地看著他,於是他繼續道,“因為水販們吆喝:‘簌簌簌哢!’”他學得有模有樣,大家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