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知道不久蛇妖就會現身。時間不多了,它在人世的日子活到頭了,它必須現身。而我則要找到那把銀色聖劍,只有它能殺死蛇妖,可不知道劍在哪裏,找不到劍我毫無勝算。

我將這些想法擱置一邊,繼續讀下去。露絲繼續談到安妮以及她的死對我們婚姻的影響。‘親愛的,真正讓我們兩個疏遠的原因,是因為你從不和我分享你內心深處的想法,我覺得自己在你腦海中沒有地位,我真的很難將這段感情維持下去。雖然我不太想這麽覺得——可我不再確定我能保持曾有的立場。在我們的關系中,我和你不再是平等的了。每次有事發生,你都在場,你能看到發生了什麽,我卻只能從報道問訊和流言中了解事情的原委。

可我首先是個母親,‘理論’和‘進攻計劃’這些字眼是無法治愈一個母親的傷口。我將視線從露絲的聲明上移開,安妮的死在我心中留下永不愈合的傷口,想到我是唯一目擊者,其他人還不相信我的話,這傷口愈發痛苦難當。我繼續讀下去:‘然而,我知道這不是你的行事方式,你需要用自己的方式查明真相。從你在索菲亞古董店第一次拿起狼形雕塑,到追查安妮的死,對真理的求索大家有目共睹。總之,我的愛人,我祝願你能成功,希望有一天你能重獲愛情,並能記得我們曾擁有過的一切。

然後請你原諒我。我知道,像你這樣滿懷激情的人,得出的第一個結論或許是我不再相信你了。的確,安妮的死給我們的感情帶來了隔閡,而且就安妮的死因我和你觀點不一致。的確也有人質疑你是兇手,雖然他們沒有證據,但至少你這點我還是了解的——你深愛著安妮,絕對不會傷害她。’我放下了手中的聲明。

我記得和露絲相遇的索菲亞的那家古董店,以及我們第一次共度春宵的那個農場。”

我一直在空軍情報部門工作,直到1944年6月諾曼底登陸,晉升成了中隊長。這個職務和我的工作毫無關聯,不禁讓我覺得好笑。我日常的工作仍然是照相,雖然接下來即將要開始嘗試破譯照片中的信息。

作戰計劃日不久後,有個軍情六處的人從本部倫敦百老匯54號過來,他穿著不合時宜的長雨衣,天黑後找到了我。

“我就不兜圈子了。我們需要一些志願者到法國執行一項任務,和你現在的工作內容差不多,不危險——我想至少沒有上前線危險——但我們需要個機靈點的人,感覺你正好合適。”這個法國的任務很快又引出了一項去保加利亞的任務。

保加利亞以中立國身份加入戰爭,但很快和德國結盟了,還曾經代表德國入侵希臘北部,國內為此掀起一陣抗議熱潮,英國則為抗議人士提供資金和武器。英美兩國的情報人員用了幾年時間試圖說服保加利亞政府跟英國結盟。9月8日那天,也就是我到達保加利亞幾周後,事態突然有了變化。保加利亞政府宣布他們將和俄羅斯結盟。這是英國政府最不願見到的事,他們為此曾努力遊說,然而沒有成功。我現在加入了其他情報人員的行列,將努力扭轉這個局勢。我從皇家空軍在哈利法克斯的基地出發,和另一名自稱藍先生的特工一起空降到目的地。我們最初的工作是監聽當地的抗議人士和蘇俄內務人民委員會的電波——這個機構是後來克格勃的前身——然後把所有有用的信息提供給軍情六處。之後我們還有別的任務。

索菲亞是我遇到露絲的地方。

索菲亞是保加利亞首都,那天我離開主貿易區,來到小路上的商店旁,看著櫥窗裏的商品。我推開一家陰暗肮臟的古董店時,門上老舊的鈴鐺叮當作響。我之所以來到這家店,是因為它有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質。也許古董收藏者會遺漏一些潛藏在塵土中的古老寶貝。我繞著屋子中央的桌子邊走邊看,桌上的古籍用皮革裝訂著,因為經手多人而發黃變舊,我勉強按捺住用手指觸摸它們脆弱表面的沖動。忍不住想起以前在祖父家時,他會允許我這樣做。我打開了一本巨大的書的封面,接著又失望地將它合上了。

“把它包起來。”我聽到一個清脆的女聲,用標準的保加利亞語對店員說。

“這是買給我侄女的,等她長大了會用得到。”

店員用不太正式的保加利亞語答話,我沒太聽懂。

店裏的整個氣氛都讓我沉醉,聲音、光影、落在手指上的灰塵,這一切都讓我暫時忘記了日常勞心費神的情報工作。

當她朝門口走去時撞了一下我的手肘,我驚訝地瞥了她一眼。她瞪著我看,我不明白為什麽,搖搖頭輕輕嘟噥了一句:真粗魯。

“這個是贗品。”正在我收回視線繼續看書的時候,她用標準的英語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