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儒勒·凡爾納大道的午夜 11(第4/5頁)

“樂於效勞。”

他在床上坐了許久,咀嚼著那種全新的,寶貴的感覺。

憤怒的感覺。

“嗨,盧普斯。嗨,凱西,是咱們的朋友盧普斯。”布魯斯赤身裸體地站在門廊裏,身上滴著水,瞳孔放得老大。“不過我們正在洗澡。你要等等嗎?還是一起洗?”

“不,謝謝。我需要幫助。”他推開布魯斯的胳膊,走進房間。

“嘿,老兄,真的,我們在……”

“你們要幫助我。你們很高興見到我。因為我們是朋友,對嗎?是不是?”

布魯斯眨眨眼。“當然。”

凱斯背出平線給他的地址。

“我就知道他是個黑幫。”凱西在淋浴房裏興高采烈地喊。

“我有輛本田三輪車。”布魯斯空洞地微笑。

“我們現在就走。”凱斯說。

“那一層都是隔間。”布魯斯在第八次問過凱斯地址後說。他重新爬上本田車,氫電池排氣管口滴著冷凝水,銀色減震器上面是紅色玻璃纖維車身在晃動。“你要很久嗎?”

“不知道。但你們要等我。”

“我們會等你,當然。”他撓撓赤裸的胸脯,“你那地址最後一段,我覺得是個隔間號碼。四十三號。”

“有人知道你來嗎,盧普斯?”凱斯從布魯斯肩上探過來,擡頭看他。她的頭發一路上已經被風吹幹。

“大概沒有。”凱斯說,“有問題嗎?”

“去最下面一層,找到你朋友的隔間。如果他們放你進去就好。要是他們不想見你……”她聳聳肩。

凱斯轉過身,沿著雕花鐵欄杆的螺旋形樓梯走下去。轉過六層樓後,他來到一家夜總會。他停下來,點起一支頤和園,打量桌旁的人們,終於理解了自由彼岸。生意。他聽得見空氣裏交易的聲音。他就在這裏,在做生意的地方,不是儒勒·凡爾納大街上那些光鮮亮麗的門面,而是真正的生意場,商場,真正的意義所在。這裏的人來自四面八方,大概有一半是遊客,另一半則是周邊的島民。

“下樓,”他對路過的侍者說,“我要下樓。”他亮出自己的自由彼岸芯片。那侍者指指夜總會最裏面。

他迅速穿過擁擠的酒桌,一路斷斷續續聽見各種歐洲語言。

“我要一個隔間。”他對那張矮桌旁坐著的女孩說。那女孩膝上放著一台電腦終端。“下層的。”他把自己的芯片遞給她。

“什麽性別?”她將芯片掃過終端上的一塊玻璃板。

“女性。”他本能地回答。

“三十五號。如果不滿意就打電話。如有需要,可以先看看特殊服務顯示屏。”她微笑著將芯片還給他。

她身後的電梯門滑開。

走廊上的燈是藍色的。凱斯走出電梯,隨便選了一個方向走下去。門上都標著號碼,走廊裏靜悄悄的,像一間昂貴的診所。

他看到了自己的隔間。他本想找莫利那間,現在卻糊裏糊塗地舉起自己的芯片,放在門牌下方黑色的感應器上。

這裏用的是磁性鎖,開鎖的聲音讓他想起廉價旅館。

床上的女孩坐起來,說了句德語,溫柔的眼睛一眨不眨。自動模式。她的神經通路已經切斷。他退出房間,關上門。

四十三號的門毫無特異之處。他猶豫著——走廊裏悄無聲息,說明這些房間都是隔音的,用芯片也肯定打不開。他用力敲著金屬門,卻同樣是徒勞,所有的聲音似乎都被吸收掉了。

他把芯片放到黑色感應器上。

門閂一響。

門還沒打開,她似乎便已擊中了他。他跪在地上,背靠鋼門,眼前是她僵硬的指尖上,刀刃在幾厘米開外顫抖。

“天啊。”她站起身來,拍拍他的頭,“你真是蠢到家了。你怎麽能把鎖打開的,凱斯?凱斯?你沒事吧?”

她彎下腰。“用芯片。”他一邊說一邊喘息,疼痛從胸膛蔓延開來。她扶他起身,將他推進房間。

“你買通了上面的人?”

他搖搖頭,倒在床上。

“吸氣。跟我數,一,二,三,四。屏氣。呼氣。再數。”

他捂住胸口。

“你踢了我一腳。”

“我應該踢得更低點的。我想獨處。我在冥想,明白?”她坐到他身旁。“還在聽簡報。”她指指對面墻上一台小小的顯示器,“冬寂正在給我講迷光別墅的情況。”

“它的人形傀儡呢?”

“沒有。那是昂貴的特殊服務。”她穿著皮夾克和寬松的黑襯衫,站起身來。“行動就在明天,冬寂說。”

“飯館裏到底怎麽回事?你為什麽跑掉?”

“因為我如果留下來,恐怕會殺了裏維拉。”

“為什麽?”

“因為他對我做的事。那場演出。”

“我不明白。”

“這需要很多錢。”她伸出右手,好像虛握著一只水果,五只刀片滑出來,隨即平穩地收起。“去千葉要很多錢,做手術要很多錢,強化神經系統讓反射弧能配合裝備也要很多錢……你知道我剛開始是怎麽弄到這些錢的嗎?就在這裏。不是這個地方,是斯普羅爾一個類似的地方。開始很輕松,因為放了芯片切斷神經之後,錢就像是白來的,最多有時醒來身上會酸痛而已。完全就是出租肉體,行事的時候你根本不在場,他們有軟件,顧客想幹嗎都可以……”她的指關節咯嗒作響。“好了。我拿到了錢。問題是神經切斷芯片和千葉城診所植入的回路不兼容。工作時間的事情一點點漏進來,我能夠記住它們……不過只是像做了惡夢一樣,而且時常也有好夢。”她微笑。“然後事情就變得詭異起來。”她從他口袋裏掏出煙盒,點燃一支煙。“老板發現了我拿錢去幹的事。我已經裝好了刀片,但還需要再去千葉三次才能完成神經運動系統的微調,所以還沒法放棄玩偶生活。”她深吸一口,噴出一股煙,再加上三個完美的煙圈。“於是那個混蛋主管就讓人搞了種特殊軟件。柏林,就是專門搞那種事的地方,你知道嗎?柏林,那裏變態多得很,各種下流刺激的玩法。我一直不知道寫我那個軟件的人是誰,但軟件的內容是全部經典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