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二戰結束之日

一九四六年十月十日清晨,東京灣,美軍扶植的“日本國臨時政府”駐地,橫濱港

清晨時分,天色尚未完全放亮,已經開始帶著寒意的霧靄之中,穿著黑色禮服的“日本國臨時政府”外相兼代理首相幣原喜重郎,穿著茶色呢子軍裝的陸相牟田口廉也,穿著白色軍禮服的海相南雲忠一等一行寥寥數人,就神色嚴峻地出門坐上一輛美軍卡車。然後,在一片沉默的氣氛之中,卡車沿著滿是彈坑的空蕩街道慢慢行駛,開向不遠處的碼頭。在碼頭上,這個實際上根本代表不了日本的“日本政府代表團”,一言不發地登上了一艘美軍魚雷艇,準備橫渡東京灣,前往橫須賀的“日本無條件投降”儀式舉辦場地。

在薄霧的掩護之下,這段短暫的航程總算是一路順暢,沒有遭到關西“紅色日本”轟炸機群的騷擾。但魚雷艇上的諸位日本代表依然臉色青黑,沉悶無語……畢竟這世上很少有人能在投降時保持好心情的。就算是真有那麽幾個沒心沒肺的家夥,看著周圍的人都是那麽一副嚴重欠債的表情,也只能隨大流閉緊嘴巴。

小小的魚雷艇駛過空曠的海灣,四周的水面上幾乎看不見船影,讓人不由得感到陣陣淒冷——作為日本帝都之所在,戰前的東京灣可以說是東亞地區最繁忙的海域之一。終日裏商船漁船往來不斷。但是,在被美軍占領了將近一年之後,此時的東京灣已是一片死寂,只有美軍的戰艦和運輸船隊偶爾會打破海面的寂靜。

一路無話,隨著海面的霧氣被漸漸升起的太陽驅散,魚雷艇也抵達了對岸千葉半島的橫須賀。以幣原喜重郎為首的日本代表團默不作聲地跳下船舷,然後登上了美軍安排的吉普車,直趨會場而去。

——事實上,他們並不是因為要簽署投降協議才感到難堪,而是因為他們根本代表不了日本,這份協議純屬廢紙而感到尷尬。想想日後歷史書上對此事可能的評價,他們就有種淪為小醜和戲子的羞恥感。

美軍方面倉促安排的這次日本無條件投降儀式,最初曾經因為會場的選擇而爆發過爭執。陸軍認為日本的投降式要在陸地上舉行,海軍則堅持要在軍艦上才行。然而,由於在日軍的“飛機海”攻勢之下,東京灣沿岸的制空權已經無法確保,眼下的美國海軍根本不敢把戰列艦和航母這樣的大船開進東京灣。再加上哈爾西提督實在是太不爭氣,把半個太平洋艦隊都葬送在了台風裏,所以最終還是陸軍方面贏得了勝利。

此時,在投降儀式的會場,橫須賀鎮守府的一間大禮堂內,已經被美軍官兵竭盡所能地打扮一新。

天花板上臨時加裝了璀璨的水晶吊燈,上面纏繞著彩色的緞帶和野葡萄藤。一排排最新砍伐的新鮮松枝沿墻而立,既遮掩住了禮堂墻壁上的汙漬和彈孔,又讓人感覺色彩鮮明,清香撲鼻。一面面色彩鮮艷的旗幟,在墻壁上方高高懸掛,巧妙地掩飾住了被空襲炸碎的玻璃窗。盟軍代表們一個個神氣活現,軍刀閃閃發亮,馬刺叮當作響,胸前掛滿了耀眼的軍功章。墻角的軍樂隊也穿上了全套禮服,把樂器擦得鋥亮,在儀式之前的時間裏演奏著歡快的流行音樂,盡可能地制造出一種輕松愉悅、自信豪邁的氛圍。

——盡管這樣的做派實在是顯得很虛假……就好像他們真的已經征服了日本一樣。

伴隨著日本代表團的到達,禮堂內的音樂聲停了下來。在美英盟軍將校們輕蔑的注視下,幣原喜重郎、牟田口廉也和南雲忠一等人低著腦袋,邁著沉重的步伐,一臉卑微地走了進來。在向諸位盟軍長官們行過禮之後,日本政府代表團恭順地站在指定位置上,雙手垂放,臉上毫無表情。

又過了片刻,樂隊開始奏起美國國歌。隨軍牧師祈禱以後,前來主持儀式的國務卿赫爾站在一排麥克風前,老練地發表了一篇簡短而有說服力的演說,回顧了過去幾年的流血和殺戮,譴責了蘇聯布爾什維克對自由世界構成的最新威脅,最後,在掌聲中,他總結說:“……在此,我最熱誠的希望,在這次莊嚴的儀式以後,正義和勝利的標準就能夠得以確立,而我們也將迎來一個更加和平,更能維護人類尊嚴的新時代……”

等到國務卿先生發言完畢,墻上的擴音器裏傳出投降儀式司儀的聲音:“日本全權代表簽字開始。”

於是,幣原喜重郎首先代表日本政府簽字。接著,牟田口廉也和南雲忠一也分別代表日本陸海軍簽字,表示同意將整個日本的一切權力轉交給代表全世界正義人民的美國政府。等到這些失敗者簽字完畢,下去休息之後,赫爾國務卿代表美國政府,巴頓將軍代表駐日美軍也簽了字。接下來還有英國代表、加拿大代表、新西蘭代表、澳大利亞流亡政府代表,巴西代表,自由法國代表等等,都逐一在日本投降書上簽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