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請政委老爹逛妓院(下)

到了崇禎四年末的時候,本時空的廣州城的街頭市貌,已經受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澳洲髡賊”影響頗多,滿大街“拉澳片”的賣藝人、晃著鈴鐺來回奔走的人力車,賣卷煙和冰棍的小販,小姐貴婦們喜歡的鏡子香粉和針線,還有富貴閑人們享用的汽水和“格瓦斯”(用面包釀造的俄國低度發泡酒),大戶人家照明的煤油燈,青樓酒肆裏常備的藤殼熱水瓶,在夏季大量出售的解暑冰塊……等等自不必提,尤其是只要一走到惠福街,那街面上的氣相就顯得和廣州城內其他地方截然不同,與大明內地城市更是天壤之別。

——之前考慮到這一塊畢竟是別人的地頭,郭逸在經營廣州站的時候還是沒有那麽大的動作。但如今隨著“澳洲兵艦”橫掃珠江、炮打廣州,嚇得一城的官宦縉紳盡數噤若寒蟬,廣州站的整個局面都打開了,人人都知道這些“澳洲髡賊”名下的產業有兵馬在背後撐腰,根本不敢冒犯,幾乎是把一條街都劃成了“澳洲人”的地盤。所以,郭逸在翻新了紫珍齋和紫明樓之後,這半年裏索性又雇人把整個惠福街翻修了一番,路上的青石板翻起來,挖下去半米,下面鋪了一層爐渣,然後用石磙子壓實再豎著把青石板放下去,石板之間用水泥勾縫。因為惠福街是個相對地形有點低的地方,之前常年有積水問題,於是郭逸還命人在街邊挖了一條排水渠,安置好水泥澆築的地漏,排水渠一路通到街後方的一個大水塘裏。等到廣州站的自備發電機建成完工之後,沿街亮起的兩排璀璨路燈,還有裝飾在紫明樓和紫珍齋的彩色燈泡(以臨高元老院的技術能力,暫時還做不成霓虹燈),更是讓市井百姓嘖嘖稱奇,成為遊人必訪的廣州一景。

而且,為了長遠考慮,郭逸還安排了元老院駐廣州站的士兵,四個一組定點在惠福街各處巡邏,維持治安和街道衛生,凡是抓到小偷小摸和“拆爛汙”之流,就送去廣州大世界工地去當苦力。

如此一來,就跟民國年間華夏各通商口岸的外國租界一般,“澳洲人”治下的惠福街一躍成了整個廣州城最好走、最精彩的一條街,本來就因為“澳洲生意”而門庭若市,現在就更加是熙熙攘攘、寸土寸金。

眼下雖然已經是除夕之夜,但在電燈的照耀下,夜幕下的惠福街依然人聲鼎沸。既有裝腔作勢踱方步的士子縉紳,也有搖搖擺擺東倒西歪的醉漢,還有塗脂抹粉、嬌聲攬客的妓女,以及滿臉諂笑、形容猥瑣的皮條客……除了那種寬袍大袖的大明衣冠之外,穿著各種中山裝、套頭衫等“澳洲衣裝”的行人也屢見不鮮。街邊不時有人放鞭炮和焰火,還有小孩拿著各種玩具在嬉笑打鬧,或者向小夥伴炫耀自己的壓歲錢。而在這片繁華夜景的中央,燈火通明的“澳洲銷金窟”紫明樓內,更是一派喜氣洋洋的盛況。

——在得知大老板郭逸的老爹帶著一幫“親戚”,不遠萬裏地從“澳洲故國”趕來看兒子之後,整個紫明樓上下都轟動了。幾個跟郭逸相熟的外地縉紳士子都來上前道賀(本地的縉紳士子都在家裏過年,只有外地人會在除夕逛紫明樓吃花酒)——因為這些明朝土著已經跟“澳洲人”往來得久了,所以倒是沒有什麽人對郭教授身上的中山裝感到奇怪,還以為澳洲那邊都是這麽穿的。紫明樓的廚師更是卯足了勁兒地賣弄手藝,什麽龍蝦、鮑魚、燕窩之類好東西都可勁兒地上,還開了一壇正宗的十年陳釀紹興花雕酒。

那些眉目俊俏的男仆和容貌秀麗的女招待,也是滿臉的諂笑,一口一個“大老爺”喊個不停,如果不是礙著郭逸還在,恐怕都要有人眉目傳情了——明末同性戀盛行,好男風的富人很多,賣屁股的男人自然也為數不少。而作為廣州的頂級娛樂場所,紫明樓也不得不充分考慮客戶需求,推出了若幹搞基服務……

……

然而,盡管面對著一桌子純天然無汙染的山珍海味,那麽多仆役侍女的百般奉承,還有一整套戲曲班子的吹拉彈唱,郭逸老板“不遠萬裏”而來尋親的老爹,目前在隊伍裏擔任政委的馬克思主義哲學教授郭京,依舊是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而作陪的其他幾位穿越者,同樣也是一臉的囧囧有神,外加心情扭曲。

沒辦法,誰讓如今這副場面實在是太詭異,太出乎意料,也太別扭了呢?

——自從得知兒子失蹤的噩耗之後,郭家老倆口就整天焦慮憂心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唯恐兒子受了什麽罪。之後千辛萬苦穿越到這邊的世界,又連日趕路來廣州,一路上吃了好多苦頭,最終卻發現原本在清水衙門啃死工資的郭逸同志,居然在這邊得到了偌大一份產業,過著養尊處優、仆役成群的好日子,腰圍最起碼寬了一兩尺,整個兒一副肥頭大耳的模樣,簡直比在夏威夷群島度假還要愜意——不要說郭教授了,就連王秋這個只是風塵仆仆趕了兩天路的局外人,都感覺一股無名火在胸膛裏熊熊燃燒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