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中世紀全面崩壞(二)

除了登峰造極的整個兒龍蝦餡和螃蟹餡的“仰望星空派”(感覺更像是把活螃蟹和活龍蝦丟進面粉裏滾了滾,然後直接放進爐子裏烘烤)之外,其它的菜肴也讓王秋這個講究吃喝的中國人看得眉頭直跳。

由於眼下正是萬物凋零的寒冬臘月,以中世紀的食物保存技術條件,除了少量的洋蔥之外,基本搞不到什麽水果和蔬菜。而且中世紀的英國貴族,普遍認為蔬菜是賤民吃的劣等食品(他們靠吃水果補充維生素),在宴會上根本拿不出手,所以桌上幾乎是清一色的魚肉大葷筵席——許多滾燙的烤香腸被放在一只木盤子裏端上來,看上去粗粗的,油汪汪的,烤得稍稍有點焦,但還是讓人感覺很有食欲。

可問題是,王秋用自備的餐刀切開了一看,發現香腸裏面填的卻不是碎肉和油脂,而是灌滿了豬血:這玩意兒的正式名稱是“血香腸”。若是咬一口下去,立即就是血水四濺,場面甚是驚悚,卻很受中世紀歐洲騎士們的喜歡——中世紀歐洲人烤香腸的方式似乎跟烤牛排一樣,也講究烤成三分熟到七分熟,外焦內嫩,所以香腸的外表看上去都已經焦了,裏面居然還是生的,灌進去的豬血基本都還沒凝固呢!

饒是中國的菜市場裏也有賣豬血的,王秋過去也在飯店裏吃過豬血豆腐湯和閩南豬血糕,並且覺得味道還過得去,但那好歹還是熟透了的。對於這種半生不熟的血香腸,他還是只能退避三舍、敬謝不敏。

除此之外,如果不把面包給泡進令人作嘔的豬下水雜碎湯(內臟沒弄幹凈)裏,那麽黑面包固然需要一副鐵齒銅牙才能啃得動,白面包的硬度也跟後世的硬餅幹類似,而且上面還黴跡斑斑,下口處務必挑了又挑才行。還有中世紀歐洲人常吃的腌鯡魚,如果用油煎一下的話,或許還會味道不錯,就像中國的油炸臭豆腐一樣,但這些中世紀英格蘭的廚子們卻偏偏不做任何烹飪,直接把生的腌鯡魚和切片的生洋蔥一起裝盤送上來,說是用於夾在面包裏吃——上帝啊,這不等於是既虐待自己的鼻子,又考驗自己的牙齒嗎?

所以,分到王秋餐盤裏的這些腌鯡魚,最後全都便宜了桌子底下那些轉來轉去喵喵叫的肥貓。

然後還有一道藏紅花加桃子煮的天鵝肉,味道同樣古怪無比,讓王秋感覺這簡直是在糟蹋上好的食材。

雖然坐在高台上的王秋吃得味同嚼蠟、半饑不飽,但下面的霍格沃茲學員們,卻是吃得異常開心和歡快,充滿了中世紀歐洲人特有的“淳樸的鄉野風趣”——看,不斷有臟得不可思議的手指頭戳進半生不熟的烤肉或燉肉,撕下肉條往嘴裏塞;聽,不斷有聲聲飽嗝滾滾臭屁在廳堂炸響,慶祝食客們的腸胃過載、小腹脹氣,而且絕對不會有人認為這是失禮,反而被普遍看做是贊美主人飯菜豐盛的表現,類似於鼓掌慶祝;還有成群幸福得齜牙咧嘴的貓狗們,繞著一張張餐桌不停遊走,敏捷地掠走從天而降的骨頭和內臟,好像一條條神出鬼沒、身姿矯健的流動泔腳桶,令同樣趴在地上搜索肉末而不得的奴仆們自愧弗如……

什麽,為啥不用刀叉?哎,如今除了一部分最講究的意大利人,全歐洲的基督徒基本上都是直接用手吃飯的,即使在貴族的上流社會圈子之中,刀叉的推廣也得等到下一個世紀,至於下等老百姓就更別提了……偏偏如今霍格沃茲的學員已經是第五屆,那些能夠來求學法術的高級貴族和文化人,早已學成畢業了,眼下坐在這裏的學員,都是些小商人、小神父和騎士之類地位較低之人,自然沒那麽斯文和講究。

沒辦法,中世紀的絕大部分歐洲人,就是這麽一幫不拘小節的粗俗家夥。而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紀,英國醉漢也是出了名的暴力、粗魯和擅長鬧事……甚至比喝足了伏特加的俄國毛子還要更兇暴!

面對這麽一副鬧鬧哄哄、令人作嘔,猶如丐幫年終聚餐的眾生相,為了不毀滅自己所剩無幾的食欲,王秋只得低下頭來權作不知,一邊喝幾口葡萄酒,一邊享用桌上唯一還能入口的麥片粥,不時往裏面加上幾勺蜂蜜來調味——這些蜂蜜倒是原生態純天然無汙染的綠色產品,絕對不是後世那種摻了糖漿的假貨:現代人習以為常的蔗糖,在中世紀歐洲可是聞所未聞。在南亞和東南亞原產的蔗糖,要到16世紀之後,才隨著大航海時代全球貿易的開啟,逐漸成為歐洲人餐桌上甜味劑的主要來源。在那之前,少量沿著絲綢之路從東方販來的蔗糖,被歐洲人不是當成調味品,而是當成人參一樣的滋補品,擺在藥店裏高價出售的!

雖然之前從印度搜羅賤民和首陀羅的時候,威尼斯商人除了香料和棉布,也販了不少蔗糖回來——他們是看到什麽便宜就收購什麽,但出於習慣性思維,威尼斯人還是把這些糖當成藥品出售,絕對舍不得摻進蜂蜜裏造假:從實際價格上來算,這年頭歐洲市場上的蔗糖價格,甚至比蜂蜜還要昂貴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