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會寧的毀滅

按出虎水畔的金國都城會寧,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天,毫無征兆地迎來了它的毀滅。

黑煙滾滾,殺聲徹天,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踩著皚皚白雪與遍地屍骸,無數說著不同語言、打扮各異的人們,在會寧城裏舍生忘死地廝殺。

刀槍和人體交織在一起,歌唱出用血肉譜寫的殘酷詩篇。

致命的濃煙和火焰,混雜著各種咆哮與悲鳴,一起在街巷上空回蕩。

——短短半日的混戰之後,這座城市已是滿目瘡痍,被煙火和血色熏染過的皇宮內外,濃稠的血水染紅了積雪。數以萬計的屍體,像是胡亂堆砌的草垛,橫七豎八地羅列在狹窄的街巷中,交錯糾纏在一起——有的咬牙切齒、面目猙獰,似乎用盡了生命中最後一分氣力。有的卻面貌安詳得詭異,仿佛壽終正寢……

在瓦解了城內女真戰士的最後一點有組織抵抗之後,殺紅了眼的造反奴隸繼續在會寧城中的每一條大街小巷上遊蕩,向欺壓他們的女真人展開最殘酷的報復,他們砸開每一間完好的屋子,殺掉老人和男人……而女真人的戰鬥力量在連番重創之後,卻已經基本衰竭了。

——這座城裏的女真人數目,原本只是就跟郊外的各族奴隸差不多。因為軍隊常年征戰在外,留守的男丁原本就不多。還有超過一半的人被麻醉氣體放倒,迄今尚未蘇醒。最後一小批還保持著戰鬥力的女真勇士,又在先前反撲皇宮的戰鬥中死傷慘重……僅憑剩下的老弱婦孺,根本鬥不過這些紅了眼睛的奴隸!

哪怕他們根本不能稱之為一支軍隊,只能說是一群無組織無紀律的暴徒。

然而,滿肚子深仇大恨的各族戰俘,卻絕對不會因此而心慈手軟,只會趁機變本加厲地復仇!

“……這宅院看著挺氣派,聽說還是個什麽王府……大家把眼睛放亮些!別中了埋伏!”

原來的大宋禁軍指揮使,現在的造反奴隸頭領劉勝,用斧頭奮力劈開一扇結實的木門,同時對身後的追隨者們提醒說。然後小心翼翼地舉起剛剛搶來的盾牌,擋開迎面飛來的一支利箭,一個縱身闖了進去。

而一眾被金朝充作奴隸的原大宋禁軍官兵,也拿著他們剛剛找到的各式兵器,比如什麽脫漆的角弓、木弓,半新不舊的橫刀,還有獵戶的鐵叉,農夫的草耙等等,跟著劉勝一擁而入,準備大開殺戒。

然而,女真人的抵抗遠比預料中更加微弱,偌大的府邸之內,竟然只有一個身穿皮袍的中年男人在庭院裏拿著長槍和獵弓,拼死對抗著成群結隊闖入家園的劫掠者……

由於雙方人數的眾寡懸殊,因此在片刻的格鬥之後,府邸的主人就被砍掉了持槍的右手,又被一把斧頭劈中腹部,肚破腸流地癱倒下來。溫熱的血汙濺上皚皚白雪,殷紅綻開如同淒艷的花朵。

然而在一時半會兒之內,他還是死不了,只能躺在地上,眼睜睜看著那批卑賤的宋人奴隸搶光了他這些年聚斂的財貨——盡管這些財貨原本就是從宋朝搶來的……已經嘶啞的微不可聞,他才在極度的憤怒和仇恨之中,因為流血過多而失去了知覺……

而在這座府邸墻外的會寧街道上,更是已經陷入了血火和暴虐的煉獄之中,不時有衣衫不整的女人尖叫著從坍塌了半截的房屋裏跑出來,然後被另一群同樣衣衫不整的男人怒吼著或是嘻笑著追上來,七手八腳地按倒在墻邊,然後揪著頭發拖回去,或者不顧天寒地凍,就地剝了衣裳輪流幹起來。還有人在街頭瘋瘋癲癲地高聲嚎叫而過,興奮地在槍頭上挑舞著一串串金銀寶石的華麗首飾,在陽光和火光下泛出閃亮的色彩……靠近城郊的幾處路口,無數沾著血肉和灰燼的金銀器皿,已經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整個城市都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和血泊,到處都是彌漫的煙霧,到處都是狼藉的屍體,到處都是廝殺的暴徒,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哀嚎聲……所有的異族奴隸全都紅了眼睛,不分種族和身份,統統加入了瘋狂暴行的隊伍,只知道要竭力砍殺任何一個敢於抵抗的女真人,然後繼續去放手大搶大燒而已。

無休止的混亂、死亡與毀滅,以及熊熊燃燒的烈火,成了這個新年的唯一主旋律。

……

到了這一天的夜裏,郭京、嶽飛和韓世忠已經帶著他們的宋軍小部隊,押著俘獲的金國皇帝,撤到了會寧郊外紮營休整。但早已失控的暴亂奴隸,依然在城內肆無忌憚地大搶大燒,使用各種最殘忍最血腥的方式,殺死每一個能找到的女真男人,然後把他們慘不忍睹的屍體掛在院墻和樹杈上……折騰到傍晚的時候,他們已經連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墳墓也掘了出來,把屍骨和陪葬品踐踏得一塌糊塗。